“老百姓说是倾盆大雨,让我说,比倾盆大雨还要大得多,是‘倾缸大雨’。”
7月20日,河南郑州出现百年一遇大降雨。
然而,上面这句话,并非郑州暴雨情景,而是46年前,河南驻马店的大雨记忆。
出此言者,是驻马店地区防汛抗旱指挥部原领导,孔繁斌的回忆。
史载,1975年的那场大雨,使驻马店几乎所有的村庄,在短短几小时内,几乎全部淹没。
由此带来了众多座水库的崩溃,无数被人淹死。
更恐怖的是,洪灾后带来的瘟疫和饥荒,导致了更多人的死亡。
联想今日暴雨,我们不禁想问,地处中原腹地,远离海洋的内陆中心,“老家”河南,历史上为何会下如此大的暴雨?
“75·8”河南洪灾,到底什么原因造成的?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吗,为什么?
一、46年前的暴雨
“我就这样往上看,那是啥东西那么高?”
当年驻马店洪灾的幸存者,王秀娟回忆,洪水来时,她才十几岁,滔天巨浪远处看起来很奇怪,越来越近了,才看到它的恐怖。
“洪水真的像个山头一样,一下子扑了过来。
“我那时候一直在水里,下身光着,一丝不挂,抓住一棵树,就我一个女的,其他都是男的,不好意思往上爬。
“后来,还是树上的人说:‘这时候别讲究那么多了,保命要紧’,我才爬上去。”
洪水是附近水库决堤造成的,而连日罕见的大雨,是造成水库崩溃的原因。
1975年7月底,超强台风尼娜在太平洋上空形成。
它是当年太平洋台风季产物。
8月4日,它在福建晋江登陆后,减弱为热带风暴。
不过,恰好它此时遇到了一股澳大利亚附近的庞大空气团,正从南半球飚往北半球。
二者爆炸式地相遇了,裹挟着迅即向北飞跃。
他们以超强的力度,跨越江西、湖南,并在常德附近因山转向,北渡长江,直驱中原腹地。
8月5日,在河南伏牛山一带,尼娜的低气压和南下的冷空气相遇。
在这里,水做的尼娜顿时原形毕露。
在伏牛山脉和桐柏山脉之间,有一片弧形地带。其中,三面环山、马蹄状的峡谷很多。
地形抬升了气流,尼娜顿时剧烈受挫,如瓮中之鳖,前进不得。
它横冲直撞,往复跌宕,翻云覆雨,最终绝望挣扎,堕入人间,终致驻马店出现历史上罕见特大暴雨。
4日至8日,在尼娜的滞留区,倾下400毫米+的降雨量,有的地方高达1000毫米+。
暴雨中心,驻马店泌阳林庄,仅8月7日一天,降雨就达1000毫米+。6小时830毫米的暴雨,超过了当时的世界纪录——美国宾夕法尼亚密士港的782毫米。
暴雨持续4天。
糟糕的是,尼娜葬身处,竟然有上百个山区水库。
水库和淹没的地方
暴雨持续倾灌,水库迅速暴涨,一点点漫过大坝,爬上防浪墙,用力拍打着,把墙上的沙壳一块块掏空。
水库很快满了。
然而,即将超过坝顶时,8日凌晨1时许,暴雨停了。
上涨的水位渐渐回落。
不过,你别认为它就这样过去了,不是 的,它这是在积蓄力量,发出更大的冲击。
不多久,它就又灌满了水库,6亿立方米的库水滚滚而下,大坝崩溃了!
9县1镇,很快变成一片汪洋。
魏湾村以上10多公里处,死神掠过,在东西150公里、南北75公里的魔掌内,无情杀戮。
数不清的人们,被高达10多米的巨浪吞噬……
山洪暴发,山体滑坡,众水库溃坝!
几十吨的钢筋水泥军用设施,被卷走。
淮河支流洪河和汝河的洪水,汇集起来,联手扑向驻马店广大平原。
洪水所过,如魔爪之拂,让人间文明荡然无存。
京广线上的一列火车,也难逃魔爪,被洪水扯断,沉落马庄河内。
此次大洪灾,殃及1015万人,多个县市被淹,农田被毁,数不清的房屋倒塌。
灾后,去调查灾情的人员,有这样的记录:
大水淹没了中原,灾区人和牲畜的尸体,随处可见。
尸体在烈日下腐烂后,一层可怕的烟雾便升腾而起。
板桥水库管理局院内,一棵2人合抱的大树,被冲走了近20公里。
水库下游2公里处,一个3000多人口的板桥镇,被大水冲得几乎无影无踪。
14个公社,133个大队的土地,遭到刮地三尺的冲击,黑土地不见了,满眼是望不到边的黄色淤泥。
京广铁路被冲毁,车头和车厢被冲坏,40多公里的铁轨,被扭成麻花状……
暴雨和洪灾,夺取了无数人的生命!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洪灾之后的瘟疫,将吞噬更多人的性命。
二、大灾之后,大疫何来?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是古已有之。
明代,有个叫西泠狂者的人,他在小说《载花船》中有这么一段话:
“常闻得人说,大兵之后,必有大疫,大疫之后,更有大荒。眼见得金家人马每每杀来,万民涂炭,把宋帝直赶至此地,整岁构兵,酿成灾疫,这两句也是应验的了。”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大疫之后必有大荒,由此流传开来。
不过,古人的俗语,随着社会的发展,科技的进步、文明的提升,也会呈现不同的结果。
世界大灾不鲜见,但如今也并非每灾必疫必荒。
确切地说,有些灾,早早地被救援了、消灭了,灾后之疫和所谓的荒,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了。
但是,大灾导致大疫的因果,还是紧密相关的。
那么,灾因何致疫,疫从何来,如何切断和预防它呢?
其实,想想瘟疫流行的原因,就不难理解了。
1,大灾破坏了食物摄入。
这导致古代本就不温饱的人们,更加饥饿。营养跟不上,抵抗力就差,乱吃东西,就容易得病。
比如驻马店洪灾,据当地档案资料,大水淹没5天了,汝南县还有许多人被困树上,人们脸肿腿肿,拉肚子,无药。
上蔡县黄埔公社张桥大队,水闸上挤满人,几天没吃饭,饿得啃漂在水里的死猪死畜。
2,大灾冲破了正常卫生服务系统。
档案载,此次洪灾后的8月13日,平舆县幸存者中肠炎、脑炎流行。
医疗队下去了,却没有药物,很多地方灾民有病哭,医生看了病没有药也哭。
3,大灾带来大量死亡的牲畜。
腐尸产生细菌病毒,在公共卫生不洁的情况下,很容易流传在人群中。
再者,人畜的粪便、有毒垃圾等也无法控制,四处污染,顺水而下,四处蔓延,传播感染更迅速。
还有微生物、蚊虫等中介肆虐而起,很容易在灾难中聚集的人和人之间,迅速传播,消毒设施的欠缺,让看不见的瘟疫,迅速成为比洪灾更大的杀手。
所以,从以上情况来看,在古代,卫生条件、科技力量、救援能力都不发达的情况下,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就成了自然规律。
但现在防御措施、抗灾能力,卫生医疗条件都能满足人们需要,尤其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万众一心战灾情渡难关,使得这句千古定律,如今也没有什么必然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