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峰回路转,书呆子首战告捷
在上海滩的众多洋行里,麦基洋行算是个后来者。常言道,后来居上,但麦基洋行运道不好,虽然后来,却因种种原因,一直未能居上。老板麦基先生是个四十岁不到的英国人,贵胄之后,远祖曾被维多利亚女王亲手授予伯爵衔,但这伯爵后人甚多,到麦基这里,听说已经不下二百人,这个衔位也就不值一提了。
麦基洋行位于南京路靠近外滩处,为一幢气派的三层西式大厦,是麦基在成立洋行之初,从一个西班牙人手里购买过来的。麦基将自己的办公室放在三楼,站在窗前,居高临下,可以鸟瞰大半条南京路。
洋行共有三个买办,原本各执一差,但这两日却被洋行协理里查得百般叮嘱一项差事——打探沪上及周边的大米行情。
将近午时,四人陆续回来。里查得将材料汇总后,不无兴奋地带他们直奔三楼。
麦基一扫两日前巡视货场时的颓废情绪,中指的指节有节奏地敲打在面前的案面上,面带微笑,眼角斜睨他的三个得力中国买办。
三买办中,两个是粤人,一个是上海本地人,各操一口半生不熟的洋泾浜英语,说话连比带划:“上海普赖斯(price,价格),仁谷堂温石(onedan,一石)伐五(five,五)元,古德(good,好)米,温石伐五伐五(onedanfivefive,一石五块五)!”
“苏州、无锡havesay(有消息了),pricesameshanghai(价钱同上海),镇江nosay(没消息)。”
“仁谷堂盎三(onsale,卖米),茂平盎拜(onbuy,买米),theytwo(这两家伸出两手比画交战动作)盎发特(onfight,在打架)!”
“Isee(我知道了),”待三人分别讲完,麦基做个手势,朗声道,“Iwantrice,notfight.Getoutandbuyrice,themore,thebetter.(我要大米,不要打架。全都给我买大米去,多多益善。)”
三个买办诺诺连声,哈腰退出。
麦基不无兴奋地转向里查得:“It’sagreatchance.Fiveyuanonedanhere,andmorethanonepoundthere!(好机会。这儿五块一石,那儿一英磅)”
“No,no,no,”里查得连连摆手,“notfiveyuan.Ifwebuyalotofrice,thepriceherewillbemuchhigher.(不会只有五块。如果我们买得多,米价就会上涨)”
“Yea,yea,yea,Isee,(是是是,我晓得,)”麦基爽朗笑道,“butwecanafford.Wecanpaymuchhigher,muchmuchhigher,andwemustpay,forwehavenotime.Wemustgetriceassoonaspossible.(但我们付得起。我们可以出更高的价,更高更高的价,因为我们必须买,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们必须尽快搞到大米。)”
“OK.Whataboutmoney?Wearealmostindebt!(好。钱呢?我们几乎负债了)”
“Money?”麦基呵呵笑着摆手,“Noproblem.I’mgoingtoHSBCformoneyandyougoforalltheotherdeals.(没问题,我这就去汇丰贷款,其他事情,由你去做)”
“OK.”
广肇会馆里一片沉郁。
彭伟伦亲手泡功夫茶,但面色苍白。林掌柜、马克刘、大卫段坐在茶几前面,面色都不好看。
从麦基洋行一路跑来的买办大卫段道:“彭叔,看样子,麦基先生铁心收米了,今天上午,倾尽全部抵押,从汇丰银行贷到四十万块洋钿,又从香港定租一艘可装五万石大米的特大货船,二十日之内就可到沪。洋行上上下下让他逼疯了,都在四处打探粮源!”
“真他妈的怪,”马克刘的拳头捏得格格响,“姓鲁的怎就知道印度闹荒?即使知道,他又怎就算出洋行要从上海进米?还有广东、福建,洋人不过各收一船而已,米价说涨全都涨上去了,就跟变戏法似的!”
彭伟伦端茶壶的手略略发颤,有顷,将壶放下,竭力平静一会儿,重新拿起,给每人斟上一杯。
“来来来,”彭伟伦指指茶杯,苦笑道,“诸位,请品茶,大红袍,刚开封的。”
没有一个人去喝。
“呵呵呵,”彭伟伦挤出一笑,“你们这都哭丧着脸做啥?不是还没有输吗?”
“老爷,”林同发抬头道,“那个价是不能再卖了,大伙儿都在候回话哩!”
“老林哪,”彭伟伦摆下手,“米价的事体,就由你定吧。”
“没有别的办法了,”见彭伟伦已经束手无策,精于粮道的林同发这才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趁麦基尚未动手,集中人力物力,高价收米,同时把卖价再抬起来,转卖给麦基,或许仍能捞回一点儿损失。”
“老林,”彭伟伦怦然心动,“如果放开收,二十日之内,我们能收多少大米?”
“估计收不了多少。市场上的大米让茂平收得差不多了。”
“茂平也只收了附近的。远处的呢?”
“晓得了,”林同发点头道,“我这就派人前去南京、杭州、蚌埠、镇江、常熟,看能收到多少。”
“去吧,兵贵神速。可把收价放高,重金之下,必有余粮。”
“多高为宜?”
彭伟伦思忖一下:“茂平不是五块、五块二吗?我们就五块五,五块八。另外,把售价抬起来,慢慢抬,一天一个价,争取抬到七块五,不,八块,然后力争七块批给麦基!”
“好咧。”林同发转身出去了。
“小段哪,”彭伟伦转对大卫段,“彭叔这把架子扎好了,下面就得看你的。无论如何,你要把生意拖到仁谷堂,要让麦基相信,只有我们行会才有这个实力。”
“彭叔,”大卫段应道,“我没啥讲的,只是另外两个江摆渡,得设法堵住他们的嘴。”
“老规矩,事成之后,提一成利。”
“好哩。”
一辆黑色洋轿车在门外戛然而止。
大卫段先走下车,打开车门,请出里查得。
首先映入里查得眼中的是仁谷堂外的告示牌,上面赫然写着大米牌价,墨迹未干:一般粳米,七元一角/石;上等粳米,七元五角/石。
里查得倒吸一口冷气,从那价牌上收回目光,看向大卫段:“七元五角?怎么回事?你不是讲过六元吗?”
大卫段未及回话,林同发已经点头哈腰地迎出来。
“你是——”大卫段故意装作不认识。
林掌柜揖个大礼:“江摆渡先生,在下林同发,本店掌柜,米业公所协理。”
“就是此人了。”大卫段转对里查得道,“仁谷堂是上海最大米行,在上海有几十家分店,这儿是总店。此人就是这家米行的林掌柜。”
“是哩,是哩,”林同发满脸堆笑,“我们这儿米仓不满,全上海就得闹米荒哩。”
里查得走进店里,观看店面,竖下拇指:“嗯,是个大米行。请问林掌柜,你有多少大米?”
“麦克麦克(much,much,很多,很多)!”林掌柜比画道,“洋大人想要多少?”
里查得笑了,学他比画道:“我要麦克麦克!”
林掌柜连连点头,堆笑道:“欧凯欧凯,我们这里的大米有麦克麦克。”
里查得比画道:“money,钱,一石多少?”
林掌柜比指头:“七……七块!”
“No,no,no,”里查得连连摇头,“太贵了。我们需要麦克麦克,价钱应该很低很低。”
“林老板,”大卫段指着店里的价牌,明知故问道,“两天前我亲眼看到你们这里的上等大米是六块一石,为什么一夜之间涨到七块五了?”
“没办法呀,”林同发一摊两手,“粮价原没这么高的,可这几天,南方大米突然贵了,广东涨到一石八块,好多老板来到此地订货,价钱一下子就上去了。”
里查得听得明白,心里打个惊颤:“广东大米涨价?”
“是哩。听说印度遭灾,没有米吃,有洋大人从广东收米,运到印度,把米价涨上去了。我们也没办法呀。”
里查得皱下眉头,比指头道:“六块五,OK?”
“拿拿拿,”林同发连连摇头,比个七字,“七块!至少七块!”
“这事情定了,”里查得沉思一下,决然说道,“我要至少五万石,十五日之内备齐。我回去准备合同。”
里查得前脚一走,林同发后脚就到广肇会馆,心急火燎地对彭伟伦道:“老爷呀,洋大人一开口就是五万石,天哪,还要在十五日之内办到,我……我们哪能办哩?”
“茂平不是有吗?”彭伟伦悠然敲着桌子,“为何不向他们买呢?他五块收粮,我们给他五块八,六块也成。他有多少,我们买多少。如果还不够,就到附近米市补购。”
“我这就去问问。”林同发转身欲走。
“老林,”彭伟伦叫住他,“茂平那儿,你要注意技巧,洋人收米的事体,切记不可走漏风声。”转向大卫段,“小段,合同之事,暂还不能签。万一搞不到粮食,让麦基告到公廨里,就不大好玩了。”
“彭叔,”大卫段哭丧起脸,“这个怕是不成。洋人做生意,只认合同。”
“这个我能不晓得?”彭伟伦白他一眼,“就一个字,拖。现在是一石七块,拖他几日,不定能涨它个八块、九块呢!他把船都租来了,还能愁他不买?”
“我……尽力。”
茂平谷行里,凡是能堆米的地方,全部堆满了米袋,连柜台都挤得快没地方了。挺举褐衣短衫,正与几个伙计满头是汗地搬动米袋,试图打通一条既能通风又便于巡检的通道。
林掌柜背着手,慢腾腾地走进店门,目光上下打量这山一样的米垛。一身长衫的顺安坐在柜台里,忙不迭地核对账款与票据。
林掌柜走到柜台前,看顺安打会儿算盘,拱手道:“你是伍先生吧?”
顺安抬头,见林掌柜衣冠楚楚,气度不俗,赶忙起身,拱手还过一礼:“先生是——”
“哦,在下姓林,”林掌柜从袋中摸出一张名帖,摆在案上,“这是在下名帖。”
“林老板?”顺安看过,肃然起敬,连连拱手,“想不到嗬,您就是大名鼎鼎的仁谷堂掌柜、仁谷堂米业公所总理,久仰,久仰!”
“伍先生过誉了,在下不过是尸位素餐而已。”林掌柜打量他一眼,又拱下手,假作不屑地扫视周围的米袋,“你们收下介许多米,勇气可嘉。不过,上海也就这么大个市场,米多了,不好卖嗬。”
“是哩,是哩,我正发愁哩!”顺安急切说道。
“呵呵呵,”林掌柜笑了,“伍先生晓得发愁,这就对了。听说伍先生出身书香,饱读经书,乃生员及第,在下甚是钦慕。在下虽说没有读过多少书,却是看透一部米经。不瞒伍先生,在下在这行当里摸爬滚打近三十年了,不敢言大,但江南米乡何时插秧,何时黄熟,何时收割,何时打场,何时入仓,在下无不了然于胸。不只是江南,纵然南来北往之米,在下只需瞄一眼,就能知其产于何地,嗅一下,就能知其口味如何。”
“啧啧啧,”顺安伸出大拇指,恭维道,“难怪人人都说林老板是个米虫哩!在这上海滩上,林老板大名,无人不晓嗬!”
“伍先生高抬了。”林掌柜感觉已经摸透对方了,决定不再迂回,直入主题,态度、语气也略有不屑,象征性地拱下手道,“随便问一声,伍先生,你们收下介许多米,是要自用呢,还是打算外卖?”
“外卖,外卖,”顺安连连拱手,迭声应道,“林老板朋友遍天下,我们还要仰仗呢!”
“好说,好说,”林掌柜呵呵呵连声,“敢问伍先生,你打算几钿出手?”
“这……”顺安迟疑一下,正要开价,猛然注意到挺举不知何时已经蹲在林掌柜身后不远处,正在扎一只漏米的麻袋,但动作极是缓慢,两只耳朵高度竖起,显然他们的对话尽被他收入耳中了。
“伍先生,”林掌柜呵呵笑道,“你要考虑一点,不是零售,是打总儿吃进。”
“我……”顺安脸上发烫,嗫嚅道,“在下不是伍先生。”转对挺举,急急扬手,“阿哥,仁谷堂的林老板来了,他要见你!”
闻听此言,林掌柜大吃一惊,顺着顺安的手势扭转身,见身后并无掌柜,只有一个伙计模样的小伙子正在动作麻利地用一个铁钩针缝扎一条漏米的麻袋。
“是吗?”挺举站起身,拍打几下手,又拍去身上的灰土,慢腾腾地走过来。
“你是——”林掌柜不无疑惑地盯住他。
“在下伍挺举见过林老板。”挺举憨厚地笑笑,朝他拱拱手。
林掌柜瞠目结舌,竟然忘记还礼了。
“阿哥,”顺安显然急于打破方才的尴尬,“林老板想吃进我们的所有大米,要你开个价。”
“是吗?”挺举看向林掌柜,“真是好事体哩。”
“伍先生,”林掌柜这也反应过来,但方寸已乱,也没机会客套了,只得就势说道,“在下就是为这事体来的。”
“林老板请讲。”
“我想问一声,伍先生的大米如何打总儿出售,可有个意向价钿?”
挺举盯住林掌柜,眼睛眯缝起来。
“林老板,”见挺举迟迟没有表态,顺安急了,“你能出几钿?”
“我来开价也未尝不可,”林掌柜微微一笑,“你们是五块购进的,我可出到五块五。”
顺安看向挺举。
挺举仍旧眯缝起眼,微笑着,没有应声。
“再加三角,五块八。”林掌柜心里有点儿发毛,“这个价钱够高了,我是全包,你们也好图个省心。”
“阿哥?”见挺举仍旧没接腔,顺安小声说道。
“林掌柜美意,晚辈心领。不过——”挺举睁开眼,朝林掌柜拱下手,“在下只是店中伙计,掌柜不在,伙计不敢擅专。”
“呵呵呵,”林掌柜笑了,“你是讲老马呀。他那个人,不在酒馆就在赌馆,即使在,只怕也是无法做主吧。那天丢豆子,大家全都看到了。”
“不能做主,也是掌柜呀。”挺举也回一笑,“林老板,你没有别的事体了吗?”
“我……”林掌柜急了,“伍先生,你讲个数,几钿肯卖?”
“六块二如何?”顺安一咬牙,给出一个狠数字。
“这位先生,”林掌柜微微皱眉,“你出这价,离谱了。”
“那……你讲几钿。”
林掌柜比出个指头:“要么,算个整数。六块。”
“好好好,”顺安喜出望外,“六块就六块!”
“林掌柜,”挺举咳嗽一声,“他和我都是伙计,做不得主。你实意买米,须等掌柜回来。若无别的事体,我们就不奉陪了,这在忙事体哩。”
见挺举这般下达逐客令,林掌柜脸色变了,声音放狠:“伍先生,话我算是搁这儿了,你好好掂量,你这大米,当心捂在仓里全发霉了。”一扭身,大步走出。
“谢林老板关照!”挺举微微笑着送到门口,朝他扬手,“林老板走好!”
看到林掌柜走远,顺安责怪道:“阿哥,你想卖几钿?想卖八块吗?想不到你这心肠介黑哩。”
“阿弟,”挺举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半笑不笑道,“你不是伍先生,你叫傅晓迪。此地是谷行,不是钱庄。鲁叔让你来,是让你做账放款的,不是让你谈生意的,往后不要乱插嘴嗬。”扭过身,又跟伙计们一道干活去了。
顺安吃这一噎,却也无话可说,脸色干干地愣会儿神,猛地出手,将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地拨了个山响。
林掌柜出战茂平未捷,回到仁谷堂,派遣出去的几路人马也都纷纷传回来不利消息。见事体全搞砸了,他只好哭丧起脸赶到广肇,向彭伟伦一一禀报。
“什么?”彭伟伦震惊了,“南京、蚌埠也让人买空了?啥辰光的事?”
“就是近日。”
“鲁俊逸!”彭伟伦从牙缝里挤道。
“老爷,”林掌柜轻轻摇头,“这桩事体怕是与鲁俊逸没啥关系。据我查证,是那个醉鬼干的。”
“醉鬼?哪个醉鬼?”
“就是姓鲁的舅子,那日在选举时出大洋相的马振东。”
“咦?”彭伟伦怔了,“他不是与鲁俊逸一直作对吗?鲁俊逸多次对我讲起此事,一提起他,头就疼得不得了。”
“可那醉鬼突然之间不赌不饮,莫名失踪了,之后就发生茂平收米的事体。无锡有人向我报告,所有米行都是跟那个醉鬼签约的,还约法三章哩。”
“约法三章?哪三章?”
“就是米价向所有粮农公开,不得少给粮农钱。米行每收一石,赚两角经办费和入仓费,运费另外算。如果少付粮农钱,醉鬼就扣掉总款的五分之一。”
彭伟伦微微眯眼,盘思这个新情况。
“如果不出我的估计,”林掌柜略顿一下,“站在醉鬼后面的人不是鲁俊逸,是伍挺举。”
“伍挺举?”
“对,就是选举那日搀扶醉鬼的那个伙计,鲁俊逸后来任命他为茂平谷行的执事掌柜,代替振东。方才我去茂平跟他交涉大米的事体,死说活说,那小子只是不肯。”
“讲什么理由没?”
“讲了。他说他只是伙计,无权决定,要等掌柜回来。经我查实,所有这些,全是姓伍的一手操控,连姓马的也是听他差遣。”
彭伟伦长吸一气。
“此人不得了。”林掌柜叹服了,“我去洽商时,他一身伙计打扮,正与伙计们一道干活。我没在意他,没想到后来竟然就是他。待他走到我跟前,我立即觉出一股霸气。”
“此人是何来路?”
“我查过了,此人刚从宁波来,是个落第秀才。姓鲁的起初并未重用他,只是让他去给姓马的醉鬼当下手。前番坏规矩收米,也是此人干的。后来小的奉老爷之命,用一千石订单憋他一次,没想到的是,这人不但挺过来了,这又与那个醉鬼合谋一处,干出这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体来!”
“一个刚出窝的书生,姓鲁的凭啥信他?”彭伟伦眉头皱起。
“不晓得哩,兴许是让老爷逼急了。”林掌柜摇头道,“对这茂平谷行,小的原本就没放在眼里,啥人晓得这……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把一盘好棋全打散了。”
“真是日怪了!”彭伟伦连出几声苦笑,“没想到我们这些久经沙场的老油子,竟然栽在一个刚出窝的书呆子手里!”
一连七日,购米合同仍旧未签,大米未见一粒。眼见货船已在发往上海途中,麦基坐不住了,召来里查得,大声斥道:“Whereisthecontract?Whereistherice?Sevendaysgone,withtheshiprentedandallthemoneyready!You,goodfornothing!Iwantrice,rice,andnothingbutrice!(七天过去了,船租好了,钱也准备好了,可合同呢?大米呢?你这饭桶。我要大米!大米!大米!)”
里查得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麦基喘会儿气:“IsthereonlyRengutangsellingriceinShanghai?(难道只有仁谷堂卖大米吗?)”
“Yea,yea,”里查得诺诺连声,“Iwillgoforothersrightaway.(是。我这就另寻卖家。)”
几经打探,里查得驱车直驶茂平谷行。
挺举去天使花园了,留下顺安在柜中守值。顺安听到车响,又见车里走出一个洋人,直奔店门而来,急忙转出柜台,哈腰迎接。
顺安这也是第一次单独接待洋人,舌头有点不灵光了,打结道:“哈……哈罗……”
里查得走进店门,见到遍地大米,乐不合口,伸出手,紧紧握住顺安的手,热情地用半生不熟的中文道:“我是里查得,麦基洋行协理,很高兴认识你。你是掌柜吗?”
“我……”顺安不敢再充掌柜了,打哈哈道,“我是茂升钱庄跑街,这个米店是茂升钱庄办的。”
“那么请问,掌柜在哪儿?”
顺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掌柜是鲁老板,在他府中呢。”
“我要见鲁老板,你带路,好吗?”
“好好好,在下乐意效劳,这就引大人前去。”
里查得领他走到外面,拉开车门:“先生,请。”
“我……”望着洋轿车,顺安退缩一步,“能坐这车?”
里查得再次礼让:“请!”
顺安大起胆子钻进轿车,指挥司机直驱鲁宅。快到鲁宅时,顺安心思又变了,指挥司机开到钱庄,引洋大人大摇大摆地直入客堂,为他沏好茶水,方进协理室向老潘回报。
老潘喜出望外,赶忙拿起电话,拨给俊逸。
俊逸也早从各个渠道得到麦基洋行在收大米的消息,心里完全踏实了。接到电话,俊逸想好应对之策,悠然自得地赶到钱庄。
见他进来,里查得起身,远远迎上,握手道:“鲁先生,打扰你了!”
“拿拿拿,”俊逸握住他手,用半生不熟的洋泾浜英语应道,“洗油海皮!雪堂雪堂。(Seeyouhappy.Sitdown.Sitdown.很高兴见到你,请坐。)”
二人回到座位上,分宾主坐下,里查得直入主题:“鲁老板,我要大米,许多许多大米!”
“扫里扫里(Sorry,对不起),”俊逸摊开两手,做出无能为力的样子,“埋坎拿堵(Mycannodo,我不能决定)。”
里查得没听明白,纳闷道:“你不能做什么?”
“大米,”俊逸有点儿夸张地比画朝口里塞食的动作,“埋坎拿堵。”
里查得听明白了,急起来:“你不能,谁能?”
“密斯托伍挺举!”
“Who’sWuTingju?(伍挺举是什么人?)”麦基皱眉问道。
“It’ssaidheisacounterjumper.(打听过了,是谷行里的伙计。)”里查得解释道,“Mr.LuisthebigbossofMaoshengMoneyHouseandthatGrainStoreisoneofhisbranchshops.ThebossofthatstoreisMr.Ma,adrunkardandgambler,withWuashisnewcomecounterjumper.(鲁先生是茂升钱庄的大老板,谷行是鲁老板的一个分店,谷行老板姓马,是个醉鬼,也是个赌徒,伍挺举是谷行新来的伙计)”
“Well,”麦基不无诧异,“Mr.Luisabigboss,andMr.Maisasmallone.Boththebigandthesmallleavethefinaldecisiontoanewcomecounterjumper.Whatdoesitmean?(哦?鲁先生是大老板,马先生是小老板,大老板不管,小老板不管,却让伙计管,什么意思?)”
里查得摇头。
麦基沉思一会儿,恍然有悟,做推皮球动作:“Isee,heispushing…pushingballs,yes,pushingballs.(明白了,他是在推……皮球。对,推皮球)推皮球。It’sanoldChinesewayofdoingthings.(这是中国人惯用的方式。)”
“Yea.Youareright.”里查得不得不佩服麦基的推断。
麦基拿起皮包:“Let’sgoforthatcounterjumper.Rightaway!(走,会会那个伙计去,这就走。)”
二人下楼,钻进车中,看到顺安仍在车中候着。
三人赶到茂平时,挺举已从天使花园返回。见到顺安领着洋人进店,挺举既没有惊讶,也没有狂喜,只是长长地吁出一气。
没有过多的客套,里查得开门见山:“伍先生,我们买大米。”
“要多少?”挺举也是直截了当。
“你有多少?”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里查德怔一下,看向麦基。
麦基点头。
里查德伸出五个指头:“五万石,你有吗?”
“你们买大米,做什么?”挺举再问。
麦基再次点头。
里查得道:“印度闹灾,我们要把这些大米运往印度赈灾。请问伍先生,你有多少?”
“六万石。”挺举比个指头。
二人惊喜,互望一眼,麦基重重点头。
里查得问道:“多少钱一石?”
“你们出多少?”
里查得看一眼麦基,比出六,又伸五个指头:“六块五,可以吗?”
这个价钱远远超出仁谷堂的开价。顺安一阵激动,两眼睁圆,急看挺举,挺举却无任何反应。
里查得再看麦基,见他点头,比出指头:“七块!”
好家伙,只一瞬间,每石涨价五角,六万石就是三万元!顺安哪里见过这般谈生意的,内心咚咚真跳,急看挺举,仍没见他有任何反应。
“伍先生,”里查得一咬牙,又比画一下,“七块五,不能再高了!”
天哪,七块五!顺安压抑不住内中激动,紧急看向挺举。
挺举仍旧没有表态。
顺安急了,用脚踢他一下,见他仍不说话,断出他的心理价位是八块,一狠心,干脆替他说出来:“我们要八块!”
里查得看向麦基。
“OK,”麦基长考一阵,对里查得道,“tellhim,allthericemustbereadywithintendays.”
里查得转过来,意译麦基道:“好吧,就八块。六万石全要了,十日之内交货,可以吗?”
“欧凯,欧凯,完全欧凯!”顺安大喜过望,连连点头。
麦基显然看出端倪,没有睬他,直视挺举,用蹩脚的汉语道:“伍先生,行?不行?”
“价钿不行。”挺举总算开口了。
“这……”麦基脸上沁出汗珠,“伍先生,不……不能再高了!八块是极限!”
“伍先生,”里查得迟疑一下,问道,“你想多少?”
挺举却只伸出六个指头:“六块;上等米,六块二。”
麦基、里查德面面相觑,显然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麦基忽地站起,又坐下,在胸前快快地连画几道十字,小声道:“MyGod!(上帝啊!)”
顺安万没料到挺举说出这样的话,脸色煞白,连踢挺举,小声道:“阿哥!”
挺举没有睬他。
“阿哥!”顺安照他的脚狠踩一下,见他仍旧不理,声音严厉了,“伍挺举!”
挺举依旧没有睬他,两眼直视二位洋人:“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麦基、里查得不约而同道:“什么条件?”
“运抵印度后,你们必须低于市价两块售出。”
麦基的中文不好,似乎没听明白,看向里查得。
里查得意译挺举的话道:“HemeansthatwhenwesellriceinIndia,thepricemustbe2yuanlowerthanthelocalmarketaveragelevel.”
“Why?”麦基不解了。
里查得转对挺举:“为什么呢?”
“因为这两块不属于你们。”挺举一字一顿。
麦基听懂,连连点头:“Mr.Wu,youaregreat.Iwillkeepmywordsanddoasyousay.”
里查得译道:“总董说,伍先生,你了不起。我会遵守诺言,照你讲的做。”
挺举又道:“这个条件必须写进合同。”
里查得翻译:“Hesaidthattheconditionmustbelistedinthecontract.”
麦基应道:“OK。”
“还有,”挺举又道,“合同分中英文两份。若有纠纷,以中文解释为准。”
“这……”里查得面现难色,“我们一向使用英文,即使有中文,也以英文解释为准。这是定规。”
“中英文,以中文为准。”挺举字字千钧,毋庸置疑。
里查得翻译挺举的话道:“HesaidthatthecontractmustbewritteninbothChineseandEnglish,andthefinalsayofallthechaptersmustbeinaccordancewithChineseEditionincaseofanylegalaffair.”
“OK,”麦基欣然说道,“DoitjustforMr.Wu.(好,我们为伍先生破例。)”
几乎是眨个眼,挺举就将稳赚到手的十二万洋钿拱手相送,这于顺安就如惊雷轰顶。待醒过神来,顺安啥也不顾了,拔腿就朝鲁宅里跑。
显然,挺举这个决断大出俊逸所料。
在俊逸这里,这一仗已胜券在手,他甚至已在盘算挺举能够为他赚到多少银子,以及他如何回报挺举。然而,意外却又发生了。
“鲁叔呀,十二万块,整整十二万啊,”顺安伤心欲绝,“就这样在眨眼间打水漂了!”
俊逸坐不住了,当即与顺安赶往谷行,没走几步,又觉得不妥,吩咐齐伯去叫挺举。
挺举与齐伯赶回来时,俊逸、顺安早在客堂里等候,脸色尽皆阴沉。
“鲁叔,”挺举显然晓得发生什么了,干笑一下,“我本说晚上打总儿禀报你呢。”
“坐吧。”俊逸指指座位。
挺举坐下。
“挺举,”俊逸眉头紧拧,“事体方才晓迪讲给我了。我想问问你,为何这么做?”
“鲁叔,”挺举迟疑一下,“这米是运去赈灾的。”
“赈什么灾?”不待俊逸出声,顺安如连珠炮般发作了,“赈洋人的灾吗?我们自家的灾啥人来赈?洋人欺侮我们,不把我们当人,我们凭什么去赈他们的灾?鲁叔……”
“挺举,”俊逸摆手止住顺安,“与洋人签合同没?”
“还没签呢,”挺举应道,“我正在与里查得先生起草条款,明日正式签署。”
“你看这样好不?”俊逸吁出一口长气,“既不是八块,也不是六块,我们取个中间数,七块卖给他们吧!”
“鲁叔,我都讲好了的。”
“这有什么?”顺安叫道,“合同不是没签吗?口说无凭,洋人认的是合同。”
挺举勾下头去,没有睬他。
“就这样定吧。”俊逸语气果决,“你这就去与里查得、麦基商量一下,把所有托辞推到我身上。挺举呀,这是笔不小的款子,六万块哪。即使这样,我们也便宜他们一块,仁至义尽了!”
“鲁叔,”挺举沉思良久,抬起头来,语气同样坚定,“我不能这么做!”
“挺举!”俊逸的声音稍稍严厉,半是呵责了。
“鲁叔,”挺举从袋里掏出俊逸写给他的授权书,双手递过去,“如果一定要这样,请你收回这张纸头。”
“你——”俊逸既震惊,又尴尬,大口喘会儿气,摆摆手道,“挺举,鲁叔没啥说了,就……就依你吧!”
“鲁叔,”挺举收起纸头,缓缓起身,“要是没有别的事体,我……走了。”
话音落处,挺举朝俊逸鞠个大躬,缓缓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堂门,走向大门。顺安怔了会儿,紧步赶出来,追在后面。
顺安一直追出大门,追到大街上,见挺举仍在闷声前走,大声喝道:“伍挺举,你站住!”
挺举站住步子。
顺安语气严厉:“你这就给我回去,向鲁叔道个歉!”
挺举看着他,动也不动。
“阿哥呀,”顺安放软声音,“你……你哪能真就像个倔罗汉呢?你是啥人?你不过是鲁叔用的一个伙计!鲁叔放权给你,是赏你脸。看看你,哪能在鲁叔跟前显摆那张纸头哩?你这是当别人面打鲁叔耳光,晓得不?你……”
挺举目光怔怔地盯视顺安。
“还在倔哩?”顺安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啥话都甭说了,这就回去向鲁叔道歉。无论如何,我们年轻,我们少不更事,鲁叔大人大量,一定会体谅的。”
“你讲完没?”挺举冷冷地盯他一眼,一把甩开他,扭转头,扬长而去。
顺安指着他的背影,跺脚道:“伍挺举,你……算你有种!”
挺举与顺安走后,俊逸又在客堂闷坐一时,起步上楼,再次走进他的小香堂里,晚饭也没吃,面对观音像一直坐到深夜。
自从卷入粮战,他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这个香堂里度过的。
小半夜时,齐伯推开房门,走进来。俊逸有过严格规定,只要他进小香堂里,包括碧瑶在内,什么人不经传唤,都不许踏入半步,只有齐伯是个例外。
齐伯进来后,没有再站,而是拉过一块蒲团,在他斜对面盘腿坐下。
“齐伯,”俊逸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齐伯,“我……错了吗?”
“老爷,你没有错。”齐伯应道。
“那……”俊逸激动了,“挺举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是在玩我吗?”
“老爷言重了,”齐伯摇头,“他这么做,是为面子。”
“面子?”俊逸的声音越发激越,“莫说八块了,即使折中成七块,也是六万块洋钿哪!齐伯,你这讲讲,他伍挺举的面子能值介许多?”
“依老爷之见,挺举的面子能值几钿?”齐伯沉定地问道。
俊逸这也觉得把话说过头了,没再吱声。
“面子,也叫尊严。”齐伯语重心长道,“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人有人的尊严,树有树的尊严,大米有大米的尊严,生意有生意的尊严。”
“这个我懂,”俊逸半是咕哝,“可……可他做的事体也太离谱了,不合生意之道!”
“俊逸呀,”齐伯改变称呼,直呼他的名字,“我这问你,什么是离谱?什么是生意之道?就说这大米吧,一个月前,市面上零售是六块,收价是五块。后来呢,先是被人压作三块八,眨眼之间又被哄抬到八块,还是批售!”声音出人意料地激动起来,字字如锤,“俊逸呀,这才是离谱,这才不合生意之道啊!”
齐伯从未用过这般语气与他说话。
俊逸震惊了,大张着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爷,”齐伯放缓语气,恢复称呼,“你不要以为我是偏袒挺举,是这孩子太懂事体,太有心胸了。尤其是这次,从头至尾,挺举全都做得对呀。他维护的不只是他自己的尊严,也是生意的尊严,大米的尊严,还有老爷您的尊严!老爷,无论何时,做人,做生意,都要适可而止,贪心不可起啊!”
俊逸一脸热烫,不无羞惭地勾下头去。
粮船装讫,麦基亲自押送,俊逸、挺举等人全到十六浦码头送行。
就在麦基上船时,挺举从袋中掏出一张纸头,递给里查得:“船上我多装十石米,是我个人的,拜托送达这个地址。”
里查得扫一眼,递给麦基:“It’sCarri’sGarden!(是嘉丽的天使花园!)”
麦基端详纸头,惊讶道:“Mr.Wu,doyouknowCarriMac?”
里查得译道:“伍先生,你认识麦嘉丽吗?”
挺举点头。
“Oh,dear,”麦基不无惊喜地盯住挺举,“AreyoutheonewhohelpstocareaboutCarri’sAngelGardenhere?”
里查得译道:“你是帮助照看嘉丽天使花园的那个人吗?”
挺举点头。
“Yea,yea,Isee.”麦基恍然有悟,不胜感慨,“Mr.Wu,youareindeedagenius.(嗯,我明白了。伍先生,你真是个天才。)”
麦基与里查得别过众人,登上舷梯,走进专为他们配置的舒适船舱里。
安顿已毕,里查得连连摇头:“Heisnotagenius.Heisafool.ImeanMr.Wu.(真是傻瓜,我指伍先生。)”
显然,里查得仍在想着伍挺举。
麦基看向他:“Whydoyousayso?(你为何这么说?)”
“Whatdoyouthinkifhehadknownthatwewouldsellallthericeforover15yuanadaninIndia.Ifithadbeenforme,Iwouldhavechargedatleastfor8yuanadan.(如果他晓得我们能在印度市场上把这些大米卖出十五块一石,会是什么感觉。如果是我,至少会要八块一石。)”
“No,no,no,”麦基连连摇头,“Not15yuan,only13.(不是十五块,是十三块。)”
“Why?”里查得惊愕道,“Hecan’tknowallthis.(为什么?他不可能知道这些的。)”
“ForMr.Wu.Ipromisedhimandit’swritteninthecontract.Forthisbattle,hewon.(为伍先生。我承诺他,并将之写进合同里了。这场决战,他是赢家。)”
“Hewonwhat?”(他赢什么了?)里查得不解地问。
“Hishonor.”麦基郑重应道,“Irespecthimnow.HeisatrulysmartChinese,amanofgenius.HelearnttheIndianfaminefromCarri,madeoutareallygeniusriceplanbyonlyapieceofnewshehadheardof,andaccuratelycarrieditout.(他的尊严。我敬重他。他是个真正聪明的中国人,是个天才。他从嘉丽那儿得知印度闹饥荒,又凭听闻的这一点点信息,策划出一个真正天才的购米计划,并精确地付诸实施。)”
“Heisagenius,yetnotabusinessman.(他是个天才,但不是个生意人。)”
“No,no,no.”麦基再次摇头,“Heismorethanabusinessman.Heknowshowtomakeagoodstart.(不不不,他超越了生意人。他知道如何开启他的大好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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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战完胜,挺举在几个月里为茂记赚到六万块洋钿不说,又让鲁俊逸赚足名声,还意外得到麦基洋行的所有业务,从而完全打破广肇施加的洋行业务封锁。粤商为了报复,设计将麦基洋行一笔浸水变质罐头卖给茂升,使茂升、麦基同时受损。麦基洋行追究责任,经手买办套取巨额庄票潜逃。麦基为转嫁损失,将茂升告上会审公廨,引发庄票案。
中国掀起抵制美货狂潮,麦基洋行因经营美货而生意大亏。陷入危难的麦基意外看到国际市场橡胶紧缺,价格攀升,遂利用这一现象在沪炒作橡皮股,拉拢顺安助推。在利益驱使下,鲁俊逸听信顺安,不顾挺举的质疑与反对,孤注一掷地与麦基合作炒作股票,使股价上涨近百倍,沪上银业陷入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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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枪势:取自英文chance的谐音,意为“机会”。常作“混腔势”,指混机会,也引申为浑水摸鱼。
[2]宁波走书:原称“莲花文书”,又名犁铧文书,1956年定名宁波走书。起源于光绪年间,流行于宁波、舟山及台州一带。宁波走书唱词用宁波方言,说唱并重,富有生活气息。
[3]土铳:用火药发射铁弹丸的管形土造火器。
[4]庚子赔款:即《辛丑条约》中规定中国赔偿八国联军的4亿5千万两白银,这笔钱西方人称为“拳乱赔款(BoxerIndemnity)”。
[5]上海道:为清朝略高于上海县、松江府,低于江苏省的行政区划,其正式名称是“分巡苏松太常等地兵备道”。
[6]戆大(gàngdà):上海话、宁波话,傻瓜的意思,也可以写成“戆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