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夏早秋大气蕴藉的情诗,当属上官婉儿的彩书怨,思君万里馀
“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馀。
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
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
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上官婉儿《彩书怨》
一个绚烂辉煌的时代,女子可以为君为相。一个绝无仅有的时空,两名多才女性占据盛唐的高位,指点江山,睥睨群雄。读唐史,乃至读历史,不能也无法错过的是武则天和上官婉儿,因为无法抽掉她们的存在。
上官婉儿一生只活了46岁,她一出生,就因为祖父上官仪起草废掉武则天的诏书,祖父和父亲被杀,襁褓中的她就被充入宫廷为奴。成年之后的上官婉儿,除了有限几次跟随武则天出城巡视,权势鼎盛时,有机会在宫廷外建立私宅,实际上她一生大多数时光是在宫廷中度过的。然而不妨碍她用过人的才华才干,协助武则天,和武则天共事二十七年,掌管庞大的帝国。
而最为人称道的是,她设立修文馆,广招文士,通过诗歌选拨人才,引领一代文风。唐朝律诗的兴盛,得力于上官婉儿的推广,格律诗以严谨的格律,典雅的辞藻,深邃的容量,成为诗词体裁的一朵长青之花,至今为人们热爱传播。
上官婉儿流传下来的诗并不多,她为唐玄宗李隆基所杀,虽然唐玄宗曾下令汇集她的诗文,撰成《唐昭容上官氏文集》二十卷,诏燕国公张说题篇,但是这些诗作为什么没有流传下来,很重要的原因,还是政治因素吧。唐玄宗努力淡化武则天改唐为周这段让李唐蒙羞的历史,自然不会允许上官婉儿是诗作广泛流传。编诗是一种姿态,仅此而已。
但是历史不忍心如此有华彩的女子,湮灭在时光里,所以宋《全唐诗》仅仅收录了她有幸流传下来的三十二首,其中最让人可以意见上官婉儿风华的,就是这首《彩书怨》。
这首诗,典雅大气,音韵和谐。浑厚蕴藉当中,独有华丽与清丽,虽然不能断定是上官婉儿最好的作品,但从诗本身来讲,是上乘之作。其宫廷气息高瞻华美,又带着浓厚的大气相思,别人很难模仿,确实是上官婉儿的作品无疑。
那么这首诗,从气息上来讲,是成年女性的作品,它应该上官婉儿的情诗。
上官婉儿十四岁被武则天启用,实际是武则天的助手,但名分上是唐高宗的嫔妃,她的爱情不可能是对年迈的高宗的。那么这个可以让上官婉儿在宫廷中写信寄往北方的男人,到底是谁呢?
他是唐中宗李显,这个比上官婉儿大8岁的皇子,命运多舛,曾经被废贬到湖北一带。
上官婉儿41岁的时候,李显入主宫廷成为皇帝,封上官婉儿为昭容。又令上官婉儿专掌起草诏诏令,上官婉儿的权势声望在武则天之后,又是一个巅峰。这实际上是明显夫妻店。而此时李显,因为巡查军事,而出游,在宫廷中的上官婉儿写下这蕴藉的情诗。
开篇“叶下洞庭初”,是指的初秋,致敬屈原的木下洞庭,也同时是缅怀丈夫多年流放楚地的悲苦生涯。他们的感情是在更久远之前,那或者是上官婉儿和李显还是年轻的时候,在宫廷中结下的深厚的情感。从那个时候起,上官婉儿就担心牵挂着这位前途未卜的皇子。
但此时已经登上皇帝位的李显,依然要远离皇城,进行军事巡游。
聚少离多,是宫廷常态,但是有情的上官婉儿,仍旧有着时光层叠的深情。
“思君万里馀”。这五个字是有着岁月的力量的,此时上官婉儿已经中年。这不是小儿女的恋恋相思,带着玫瑰色的梦,这是人生和岁月叠加的厚重,从曾经的洞庭水,到如今的边塞行,都是万里。
“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
宫廷生活自然是华美的。但是你想象过一个女子在紫薇城巍峨的城头月下徘徊吗?那开着的窗户,瑶池王母,富贵华丽,月色是如此流动在锦绣楼台和卧室间。
这十个字,无一笔写宫廷,但是如同红楼梦,是满满贵族气,这里是满满宫廷气。如同埃及艳后独立在月色和巨大的廊柱间。
“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
刚才说了,这首诗写在晚夏早秋,这里又是一个实证。因为江南曲,通常是指的采莲曲。流行于宫廷的采莲曲和民间略有不同,是襄助江南采莲的农事,又有华丽的宫廷气派。而采莲,是在晚夏早秋,荷花最旺盛的季节。宫廷奏演《采莲曲》,应该是重要的活动,表示对农业农时的注重。
上官婉儿此时位同相国,自然是要处理这些相关政务和礼仪。她有这个权力也负有职责,然而她却一念之间,想到的是还在外面巡游的丈夫。她为什么急迫的要写信呢?因为这里暗含着一个佳节,就是七夕。当丈夫收到这封信,大约会在七夕吧。
“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
我写信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分开太久了。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么?别的意思呼之欲出,因为七夕就快到了啊。
从前是牛郎织女,如今还是牛郎织女。只能架起书信如彩云,如桥梁。
这首诗,非常典雅蕴藉。木叶落,荷花开,七夕至,相思远,彩书怨,爱深沉,情幽远。非常符合上官婉儿的身份和地位。
虽然上官婉儿所处的时代,宫廷政治风云变幻,上官婉儿也有政治上的依附和权衡,但是仍旧可以看到她在厚重历史中的真情真心。
而上官婉儿的才华,也让这首晚夏早秋的情诗大气蕴藉,清丽深沉。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