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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读 | 湖北通城诗人剑男,上天一直隐喻着 坚强而苦难的存在

诗歌选读 | 湖北通城诗人剑男,上天一直隐喻着 坚强而苦难的存在

剑男,原名卢雄飞,湖北通城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文学创作,在《人民文学》《诗刊》《十月》《青年文学》《作家》等发表有诗歌、小说、散文及评论,曾获丁玲文学奖、《芳草》汉语文学奖女评委奖、现汉语诗歌双年十佳,著有《激愤人生》《散页与断章》《剑男诗选》《星空和青瓦》等。现在华中师范大学任教。

□ 洪水中的柏木镇

上天一直以这样一种方式隐喻
它坚强而苦难的存在:一只孤鹰藏身闪电
在泥沙俱下的水边独自站立

□ 石雕厂的春天

春天的郊外
众多的石头在黄昏中站立
像一些语句放弃修辞
粗糙的皮肤在夕阳中露出丑陋的凹痕
每块石头都不一样
矮的趴在地上,高得像一堵墙壁
远远看去像一群温驯的绵羊
其中一些已有了形状
但是模糊的,另一些身上有无数
碎裂的肋骨,但并不呻吟
似乎与这个时代保持着高度的默契
我不知道那些石匠是如何
从中找到它们的血脉和思想的
但我知道对内心的不断雕琢是他们的秘诀
从前是,现在也是
就像在这座春天的石雕厂
当一块石头被赋予生命的形式
我似乎看到枯燥人生突然有了高亢的激情
我甚至想把那些石块
运回它深山中的故乡
或者像赶绵羊一样把它们赶进草丛
看着他们重新扛住一座山峰
俯瞰着春天的大地

□ 构树

并不是刻意栽下的景观树
它被留存下来
是因为旁边的红花继木和白蜡都没有熬过
八年前的那场大雪
而它却经受住了时代的寒流
它是小区唯一的构树
既不粗壮、挺拔,也不丑陋
属于最平庸的树种
没人见它开过花
果实开始像绿绒的线球
晚秋裂成深红色
看上去让人垂涎
实际上连鸟雀都不怎么啄食
因为来历不明
有人说它的成长是一个错误
但它却一天天用它藏着的鸟鸣和婆娑的枝叶
把我们从枯燥乏味的生活中救出

□ 稻草人

一片荞麦地里站着一个稻草人
它头上草帽
也是用稻草扎的
不管刮风下雨,白天黑夜
它站在那里持一根竹竿
作驱赶东西的模样
像地下工厂目无表情的黑监工
群众大会时站在旁边
清点人数的工会干事
密密匝匝的荞麦
配合着人们的愿望生长、开花
秘密结籽,稻草人
随风轻轻挥动着手中竹竿
它以为它是自己
不是一个人的幌子
可怜它如此模范敬业
却不能阻止一只鸟雀停在它的头上

□ 彼岸花

园中东一棵西一棵开着
有人叫石蒜
也有人叫彼岸花
它的花殷红
像一根根缠绕的细丝带
好像彼岸就是这样纠结的样子
一株让人浮想的植物
它开出的花却能致人于死命
可见植物的仿生学
也可作政治学的条分缕析
你看它在园中的自我感觉:独杆、挺拔
全身长满了毒素而不自知

□ 给父亲扫墓

父亲墓地左侧有一条小路
向西通往十字窝、跑马场和沙堆镇
向东南连接着一个岔路口
一头伴着马岭水库,一头直达我们
山下的老家,生前多病寡言的父亲
经常和它们一起出现在我梦中
有时单衣赤脚在寒风中赶路,有时
端着稀饭蹲在老家门前枫杨下
我到这里给他上香、挂纸,烧衣服
年前修葺一新的坟丘上又长满
茂密的新草,一位路过的本家老伯
犹疑地问起我的小名,说
我的模样真像我父亲在世时的样子
我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想父亲如果此刻能够从坟莹中起身
我们是不是就像亲密无间的两兄弟

□ 四月的幕阜山

众生平等
但万物从来不在同一个高度上
有燕雀,也有鸿雁
有山间深潭,也有峰顶平湖
有半天洒下的甘霖
也有土地上劳命的汗水
我这样说时,其实概念已经被偷换
在四月的幕阜山
高处的事物仍被捧在高处
低处的事物仍被按进深深的泥土
蓝天白云不能平等
大地上匍匐的花草树木
也不能平等贫穷带给亲人的悲苦
有城里人远道而来
为满山的红杜鹃欢呼雀跃
也有为小麦施草木灰的农人在山脚下
低头弯腰,罔顾春上山冈的事实

□ 冬天的宽恕

寒冬来临
宽恕田间找不到
遗落的谷粒
宽恕虫蛾作茧自缚
去了黑暗的居所
宽恕水边的野鸭
缩起颈脖
宽恕漆黑的棺椁
把灰暗天空一再降低
宽恕送葬的唢呐
加重了寒冷
宽恕鞭炮
试图打听另一个世界的动静
宽恕樟树
此时落下暗红的叶
宽恕乌鸦
穿着黑色燕尾服像一个绅士
宽恕鸟雀
伴着白幡窃窃私语
宽恕稻草人
还在沉默地看管着田野
宽恕棺中人
自此永久沉睡
宽恕抬棺人
因重负而骨头轻轻错动
宽恕那个跟在棺椁后面的男孩
没能忍住眼中哀伤的泪水

□ 留灯

去年离开武汉时
我在家中客厅留下了一盏灯
我希望我离开后的家
不只是几间冷寂、空荡的房间
它还有光、有温暖

其实这是母亲在世时的习惯
只要睌上有人没有回来
无论阴晴雨雪
她都会在靠窗位置留着一盏灯

从过去的煤油灯
到如今的节能灯,母亲一生
勤劳节俭几近于吝啬
但在留灯这件事上她从不含糊

因此,我有了家后也像
母亲一样,只要有人离开了家
我就在家中客厅里留下
一盏灯。只是这次,我是专门

为母亲留下的。母亲在
去年夏天离开了我们,一个人
长眠在老家幕阜山中的
一个荒凉山坡上。我想母亲

如能从她的世界来看我
即使家里没有一个人,也还有
一盏灯在温暖地等着她
就像当年,她安详地坐在灯下
等着我的归来


□ 山顶概述
山顶光秃秃的,这其实是一种错觉
山顶上其实还有草
草丛中还有小花,还有人迹
还有比人迹更多的鸟羽和羊粪颗粒
栎树、椴木和落叶松
都长在山腰以下,这迫使
那些草被突出出来,显得不合时宜
并衬出树木的矮小
因此,我们从山顶凌乱的鸟羽上
看到了飞翔的痕迹
从散落的羊粪粒看到了攀登的身影
米粒般的花朵如生命挣扎的
另一种方式一一
长在石缝中的草比地上的草
更壮实坚韧,它渺小的经验和思想
从未奢望能够超越世俗的表达
却成为朴素真理之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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