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秋琴家里熙熙攘攘,轮到她家办喜事了。是两场喜事。哥哥的和她的,哥哥接嫂子,她嫁出去。他们的对象同样来自邻村的一对兄妹。他们是换亲。
秋琴的家境并没有穷到需要换亲的程度,只是因哥哥在10多岁时,从悬崖上滚了下来,自此后跛了一双脚,干不了重活。哥哥的年岁越来越大,却因自身缺陷,几乎都被婉言拒绝了。父母就动了这方面的心思。
在媒人的多方活动下,给他家找到了邻村的一户人家,那户人家除了贫穷,娶不起媳妇,两兄妹手脚齐全,没有什么毛病。
“这可是一门好亲事呢,就是家里穷了些,两兄妹长得俊俏,也不懒惰。秋琴这般能干,今后的日子肯定会好起来的。”媒婆啧啧称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秋琴没有选择的余地。
秋琴任一众婶婶嫂子摆布,她们将她围在中心。先是从大锅里提来了热腾腾的水,然后找来一床刚编织好的草帘子,围在盆子周围。婶婶们让她自己脱了衣服,要洗浴。
秋琴刚到羞极了,扭捏着不好意思脱。
“害羞个啥,今晚就成小媳妇了,还羞呢。”
一群人接着嘻嘻哈哈的在房子里开起了荤玩笑。
看见秋琴实在害羞。就只留了两个年长的女人来给她洗浴。
在这个常年缺水的村庄,洗一次澡是件奢侈的事。
在热气腾腾的水中,秋琴没有感觉到沐浴的舒爽,好像一条案板上的鱼任人处理。她在大家的言行中觉察到,结婚仪式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容不得她质疑和问东问西,她不敢多言,言多必失,必然惹得父母不高兴。
窗子外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地扒着,好似要隔着玻璃将窗帘拉开,看一看这项神圣的洗浴仪式。
秋琴明白,这其实不过是为了干干净净的同房。她的脸微微发红,有所期待,又怕进入另一个人家的生活。以她的家庭和她自身的条件,她原本可以有所挑选。父母的决定让她止了步,她不想看见一家人的愁闷。
洗浴完成之后,她换上准备好的嫁衣,是一套红色的套装。接着将头发挽成一个髻。邻家大嫂拿了一串塑料花给她缠绕到头上,就打扮完成了。大家说像个新娘子了。
等她走出门,嫁妆已摆满了院子。木匠父亲给她亲手打造的一对木箱子和一个三门衣柜,近亲们送来的的一大堆被子、水壶和盆,还有几袋粮食,一头小牛。
在匆匆忙忙的人群中,她的眉宇间生起了几分伤感。她隐约觉得她带着这些东西要彻彻底底地离开这个家了,今后就要和别人一起生活了。
她站在高处,远远地看见了未来的丈夫。他身着一身有些发皱的衣服,挂了两条大红色的被面,头发梳成两片瓦。
结婚之前,男人来过好多次帮忙做农活。就是一个普通的庄稼人。今天经这么一打扮,倒是有几分出众。
她不敢多看,怕被人笑话。脸上微微有些发热。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一群人入座、洗脸。
不多时, 一大群人就浩浩荡荡地送她去婆家了。为了不跟接亲回来的哥哥撞上,他们商量好了走另外一条小路。
秋琴就在众人的安排下,跟在丈夫的身后出门了。
山路崎岖,大家走走停停,两个小时后,终于来到丈夫家。
跨了火盆,拜了丈夫家的祖先和父母,她就坐回到卧室里。房间里点了两根喜烛,送亲来的几个小姐妹陪着她。
她第一次进入这个家,环顾四周,房内除了她坐着的床,其他的家具都是她陪嫁过来的。屋顶用花塑料布蒙着充当天花板。四周的墙是新糊的黄泥巴,应该是为了迎接她而特意装修的。
吃饭的时候,她发现丈夫家的亲朋好友比家里少了很多。她仔细看了丈夫家的房子,是三间一层的土坯房,边角处露出黑黑的木材,外墙沟壑纵横,古老,苍凉。她的心头瞬间难受起来。
洞房花烛夜也并不是一件美好的事,她恐惧着度过了这一夜。她觉得丈夫蛮横地掠夺了她,除了钻心的疼痛,没有任何的美好可言。在她偷偷哭泣时,丈夫甚至没有察觉,一个人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早,她按照母亲教的,早早起床,收拾好了家里,生火,烧好水。婆婆听到响动也慌忙起来,笑着劝她自己做就好,让她多休息会。
日子一开始都是美好的。回门时她也是喜逐颜开的,父母也觉得她过得很好,这门亲事并没有过多的委屈她。确实,刚过门的新媳妇谁不宠着呢。
可是后来啊,家长里短,贫穷的家境怎能不使她愁闷。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想想,她的境遇也没这般的不堪。于是,她就这样将就着过了一辈子。
后来有了宽敞的房子,有了可爱的儿女,而情爱这回事。她或许从来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