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既来,骤雨常至。傍晚的天空黄云堆叠,汹汹而来,雨势一触即发。正欲浇园子的我,一阵窃喜,放下水具,静观天际,深味“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成都,一入七月,便入雨季。有人说,成都的雨季就是一年四季。语虽夸张,但成都的雨的确不少。杜甫曰:“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张籍说:“锦江近西烟水绿,新雨山头荔枝熟。”金圣叹则忆:“卜肆垂帘新雨霁,酒垆眠客乱花飞。”
在成都长大的我,对雨有着天然的亲近。春夜喜雨,落在地头,更落在心头,对粮食的渴望幻化为对春雨的渴盼。夏日骤雨,掀起风口,更掀起我赏雨、淋雨、玩雨的劲头。儿时对雨的迷恋,让我在雨中忘乎所以,小脚丫溅起的雨花仿佛心花在怒放。青春的我,酷爱穿行雨里,湿了发,润了眼,毫不在意。
成都,一座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城市,但“东边日出西边雨”带来的不仅有诗意的浪漫,更有闷热难当,潮湿异常。每每入夏,雨丝不再绵密,雨点不再温和,几多暴躁,几多猛烈,仿佛川人的脾气,让人惊惧。设若连夜暴雨,村前村后的大江小河定会联袂亢奋,水位暴涨。记忆中两次汪洋,一片泽国,一个身影总是一马当先,一呼百应,带领村民冲向地势低洼水自横流的河边院落。
天际风云变幻,雨点还在酝酿。索性下楼,走入梧桐长廊。昏黄的路灯,蓊郁的枝叶,暗沉的夜幕,似乎如我,都在静等雨季归来。街头静寂,梧桐婆娑,影映路面,摇曳成画。风送花草馨香,似为雨势助场。“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此刻,无星,无山,雨依旧登场。我,于风,于雨,且把家转。
窗外,雨势渐大,簌簌有声。楼下,低洼处,平日里那几只青蛙又在欢天喜地,吟风弄雨:“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窗内,屏幕里,欧洲杯如火如荼,七月的雨不识情趣,不请自来,润湿着球场的茵茵绿草,也浇灭着双方的莫名火气。
窗内,窗外,屏内,屏外,雨季如约而至。夜已深深,球局胶着,我却坦然: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