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探春管家后,最先面对的是母亲赵姨娘的刁难。由于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死了,探春坚持原则赏了二十两银子。赵姨娘认为袭人母亲去世都赏了四十两,探春也应该照顾自己“舅舅”四十两银子才对。结果一场大闹之后,探春坚持原则却与亲娘又产生了隔阂。
赵国基之死并没有结束,随后还发生一件事,竟然扯到了林黛玉的头上,也很值得一说。
(第五十七回)雪雁道:“姐姐你听笑话儿:我因等太太的工夫,和玉钏儿姐姐坐在下房里说话儿,谁知赵姨奶奶招手儿叫我。我只当有什么话说,原来他和太太告了假,出去给他兄弟伴宿坐夜,明儿送殡去,跟他的小丫头子小吉祥儿没衣裳,要借我的月白缎子袄儿。我想他们一般也有两件子的,往脏地方儿去恐怕弄脏了,自己的舍不得穿,故此借别人的。借我的弄脏了也是小事,只是我想,他素日有些什么好处到咱们跟前,所以我说了:‘我的衣裳簪环都是姑娘叫紫鹃姐姐收着呢。如今先得去告诉他,还得回姑娘呢。姑娘身上又病着,更费了大事,误了你老出门,不如再转借罢。’”
赵姨娘带着小丫头去给兄弟伴宿送殡,竟然管雪雁借月白缎子袄儿。这件事算是日常,可作者如此长篇大套地提起,就一定会有“言外之意”。
雪雁认为是她们舍不得穿自己的,才管别人借。这是从赵姨娘不讨喜的现实去揣测。
赵姨娘一向令人“讨厌”,这种用别人省自己的糊涂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不过此事雪雁可能还真冤枉了她。守灵伴宿送殡被古人忌讳,轻易不会管人借衣服。
就像现代人出席葬礼,要借别人的素净衣服,一般人也不愿意。
雪雁用“脏”来形容,一是灵堂的条件都不好,比较脏,穿了月白缎子的衣服,很容易沾染上不干净的污秽,回来再洗不好洗干净。
二是灵堂会沾染晦气,生人比较忌讳,更遑论还要借衣服给人。
赵姨娘带小吉祥儿去守灵,想管雪雁借衣服。雪雁认为她是占便宜就拒绝了。其实小吉祥儿可能还真没衣服。
第三十六回时,王夫人提到赵姨娘抱怨她的小丫头子的月钱少了一吊,王熙凤回复是外头账房商量裁撤了,未必属实。极可能是她使坏扣了赵姨娘的丫头月钱。
既然月钱能扣,自然衣服也能扣。小吉祥儿没有月白缎子的袄儿,正是赵姨娘在贾家被压迫的体现。而她的私房钱又早被马道婆弄了去,一时捉襟见肘也是有的。
赵姨娘管雪雁借衣服,也是看准雪雁是贾府外来人。林黛玉虽然是贾母的心肝宝贝,到底也是外头来的,为了“和谐”,一般不会拒绝贾家人的请求。这又透露出林黛玉的不得已。
所以,一次借衣服,体现出赵姨娘和林黛玉的不得已,你说曹雪芹高明不!
赵姨娘管别人借衣服,一定会被拒绝。管雪雁借,她认为成功的概率更高。不想雪雁也不喜欢拒绝了她。
紫鹃一听雪雁的话就觉得不妥,容易给林黛玉败好感,她问“他这会子就下去了,还是等明日一早才去?”就是合计要没走,就找出来自己的送过去,免得赵姨娘怨恨。听闻已经下去了,也就罢了。
不过,赵姨娘管雪雁借衣服这件事,确实有点意思。按说完全没必要写这一段,除非作者故意伏笔后文线索。
赵国基是探春的舅舅,他死了却千回百转引到了林黛玉的身上。雪雁拒绝借衣服给赵国基送葬,多少有拒绝看舅舅“死”的意思。
贾政是林黛玉的舅舅,后文贾家抄家之前,根据伏笔会有一个贾宝玉逢冤被害的情节。最终是林黛玉牺牲自己与贾探春效仿潇湘妃子二女同嫁,才解了贾府和贾宝玉之围。“人参养荣丸”也就是这个意思。而小吉祥儿也有给舅舅送吉祥的寓意。
荣国府之所以抄家后没那么重罪,推测也与黛玉不忍见“舅舅”死而牺牲自己有关。芙蓉花签“莫怨东风当自嗟”,也是借昭君出塞故事,伏笔黛玉远嫁为王妃后客死他乡。
综上,赵姨娘管雪雁借月白缎子袄儿守灵,一定有作者的深意。尽管有点不明所以,伏笔黛玉牺牲自己救贾府,也是一种可能。
而且,随后发生的紫鹃“骗”贾宝玉,林黛玉要离开的情节,伏笔黛玉将要离开贾家。后文史湘云也说林黛玉“快坐了那船走吧”,更与探春远嫁情节对应,不是巧合!
雪雁不借月白缎子袄儿,是黛玉牺牲自己远嫁后很快死去,她们自己也要“穿”也未可知。
文|君笺雅侃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