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发烧
孤独叫我养成了听收音机的习惯,没有收音机,我还睡不着觉呢。
因为我总是找有女播音员的电台听,所以阿恩常嘲笑我,说我抱的不是收音机,而是梦想中的女人。
也许吧,不过……我不知道,我对女人不了解,也不了解自己对女人的想法。
有时候好像想得很,有时候又不太想,就是这样的。
好了,还是别说女人吧,女人后面还要说的,现在赶紧说说我钻进被窝后怎么了。
我觉得我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对头,头昏昏的,心里觉得很冷。
我跟阿恩这么说了后,阿恩说:”嘿,这么大冬天的洗冷水澡谁觉得暖和,我也觉得冷啊。”
“可我觉得我好像在发烧。”
我说。
阿恩过来摸了摸我额头,说:”嗯,好像是有点,不过没事的,你可能是累了。
快把收音机关了,睡觉吧,睡一觉就没事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就关掉收音机睡觉了。
当时已是凌晨4点多钟,这之前我和阿恩,还有唐老兵,一直都在忙碌着替陆军第179师发放冬季被服,他们几乎把半个仓库都拉空了,也把我们三个人累惨了。
我后来想,如果就这样回去睡觉也许不会有事的,但当时身上实在是汗流浃背,大伙都觉得应该洗个澡。
按规矩,这回该轮到唐老兵烧热水,但唐说他太累了,干脆将就洗个冷水澡算了。
当时我们刚干完活,身上热乎乎的,也不觉得冷水有多么可怕,就说洗就洗了。
洗完澡,我躺在床上听广播,觉得被窝不像以前一样越睡越热乎,而是越睡越冷。
我跟阿恩这么说后,阿恩说:”嘿,这么大冬天的洗冷水澡谁觉得暖和,我也觉得冷啊。
“我说:”我觉得我好像在发烧。
“阿恩说:”把收音机关了,快睡觉吧,睡一觉就没事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就关掉收音机睡觉了。
第二天中午,阿恩起床后问我怎么样,我觉得我身上在着火,我很想这样告诉他,但似乎已经开不了口了。
不一会儿,我听到阿恩大声惊叫起来:”操,你怎么烫得跟火炭似的,韦夫!你醒醒,韦夫!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阿恩!”现实总是喜欢重复,变化的只是一点点时空而已。
我睁开眼,看到至少有三个模糊的阿恩在我眼前晃动,这感觉和10年前肺病袭击我时的感觉如出一辙。
05人在昏迷中是没有时间的。
我终于醒来,不知过去了多久,也不知来到哪里。
明亮的玻璃窗户和窗户外的几杆树枝让我想起,我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一位戴口罩的小姐对我的醒来表现得很高兴,她的口音让我以为是回到了家乡。
但她告诉我,这里是河内陆军总医院,我已经来这里快两天了。
她一边摘下口罩,一边对我说:”我看了你的证件,知道你是洛山人,我是维浦人。
“她说的地方离我家还不到10公里,那里有一家出名的动物园,洛山的孩子没有一个没去过那家动物园的。
战争爆发前,我有位表哥就在那家动物园工作,我告诉她我表哥的名字,她居然哭泣起来。
不用说,她认识我表哥,而且我表哥一定在战争中牺牲了。
事实也是如此,就在两个月前,我表哥在及埃山地阵亡了,他们曾经坐同一辆卡车到部队,相识也在那趟卡车上。
战争让很多本来不相识的人变成了朋友,我也成了她的朋友,她叫玉。
玉使我有幸得到了医院郑重的治疗,英国人后裔布切斯大夫几乎每隔两天就来探望我,并不断给我做出新的治疗方案。
布切斯大夫是这里的院长,每天都有大堆的人的生命等着他去救治,他们大多从前线下来,胸前挂着各种各样的奖章,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肺病患者,能得到如此优待,无疑是玉努力的结果。
除了关心我的治疗外,玉还关心我的寂寞。
因为我患的是肺病,没人敢跟我住在一起,我独自一个人被关在锅炉房隔壁的一间临时病房里。
在寒冷的冬天,这里显得特别热乎,但热乎并不能驱散寂寞。
惟一能驱散我寂寞的是玉,她经常来陪我聊天,一天接着一天,我们把有关洛山和维浦的话题说了又说。
有一天下午,玉带着阿恩来看我,阿恩还给我带来了韦娜从塔福寄来的信。
信上,韦娜说她已经结婚了,丈夫是个机枪手,正在塔福服役,所以她调到那里去了。
她没有说起那里的炮火,只是这么提了一句:”和我以前呆的地方相比,这里才是真正的前线。
“我是每天都听广播的,我知道当时塔福吃紧的战事,但我不可能因此指责韦娜的选择。
战争期间人的思想和平常是不一样的,何况韦娜去那里还有个个人的理由:和丈夫在一起。
韦娜在信中还夹了一张她和机枪手的照片,两人站在雄壮的机枪架子上,很像回事地瞄准着想像中的美国飞机——肯定是美国飞机!当我把照片拿给玉看时,她哈哈笑起来,对我说:”我还以为是你妻子的来信。
这人是谁?”我告诉她是谁。
“那你妻子呢?”玉有点迫不及待地问。
阿恩在一旁替我回答了,他装腔作势地说:”他妻子?他有妻子吗?他应该有妻子,可事实上他连个女朋友都没有,韦夫,是这样的吧?”这是个令我难堪的话题。
但阿恩不会因此闭上嘴巴的,他转过身去,对玉发出了令我讨厌的声音:”玉,你信不信,我们韦夫至今还是个处男呢。
“我确实跟他这么说过,我说的也是实话。
可我不知道,他是不相信我说的,还是觉得这很好玩,经常拿它和我开心。
这个该死的阿恩,你绝对不能指望他守住什么秘密,他有一张比鹦鹉还烦人的嘴!玉对这话题显出了一定羞涩,但只是一会儿,很快她对阿恩这样沉吟道:”嗯……我知道你说的意思,阿恩,你是说……韦夫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做,所以更应该好好地活下去。
“后来有一天,玉很在意地问我阿恩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这样反问她:”难道你觉得这不是真的?”06说真的,我的性格和身体决定我生活中不会有什么女人,曾经有一个姑娘对我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意思,但我现在连她名字都忘记了。
这不是说我薄情寡义,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如果说有什么的话,也只是一种可能。
我是说,我们之间可能会发生点什么。
但由于我的怯弱,结果什么也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