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知恩图报
不使劲呼吸就不会冒出气泡,不冒气泡,我堂伯自然就找不着它们。
“我就这样让阿炳明白:我们至少还有12部敌台尚未找到,为什么找不到?是因为它们”像狡猾的大鱼一样”躲起来了,躲到我们想不到的地方去了。
躲去哪里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找到它们,但这个办法很难,我问阿炳想不想试一试。
阿炳说,那我们回去吧。
就是说,他想试。
在回来的路上,我专门找了家邮局,给阿炳母亲汇了100块钱。
我告诉他,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钱,而是701很多人的钱,他们和我一样希望他尽快把那些电台找到。
我相信我这么做和这么说都是有意义的,因为阿炳是个孝子,而且十分重情义,知恩图报的。
回到山上,我从资料室调了整整8大箱录音带——都是我们现在还没找到的12部电台以前的录音资料,我把它们往阿炳面前一放,对他说:”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听这些录音带,反复地听,仔细地听。
听什么?不是听它声音的特点,而是听报务员发报的特点。
我想你一定能听出这里面总共有多少报务员在发报,每个报务员发报又有什么特点。
“我是这样想的,既然我们认定对方高层12部(至少12部)电台肯定以一种与已有电台截然不同的形式存在着,那么这就意味着我们再不能沿用惯常的、根据对方机器设备特定的音质去想像和判断的老一套办法去寻找它们,要找到它们必须另辟蹊径。
如果阿炳能够听出这些电台的报务员发报各自的特点,那么这不失为一条捷径。
但话是这么说,其实谁都知道,这比登天还要难。
当然,从理论上说,报务员用手发报,就跟我们用嘴说话一样,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口音,每个人有每个人细微的差别。
但实际上这种差别微乎其微,是很难分辨出彼此的。
可以这么说,世上没有比福尔斯电码更简单的语言,组建这门语言的只有”滴”和”哒”两样东西。
因为它过于简单,再说又是一门绝对专业的语言,使用者都经过专业培训,所以一般人都会标准掌握。
大家都在一个标准之上,差别自然就难以形成,即使形成也往往细微得会被人粗糙的感知忽略不计。
在我近五年的侦听时间里,我只能听出对方一个报务员,这个人发报很油,而且有个明显的冷僻动作:常常把5个”滴”的”5″发作6个”滴”,即”滴滴滴滴滴滴”。
在福尔斯电码没有6个”滴”的字,这是个别字,好在这个别字不会产生什么歧义,一般肯定就想到是”5″。
我就这样”认识”了这个报务员,每次听到出现6个”滴”,就知道是这家伙在当班。
不过,这样出格的报务员很少,尤其在高层电台,你要这样油条早给赶下去了。
所以,我话是那么说,但心里也明白,要想叫谁把对方每个报务员发报的特点分门别类,给予一一区分,这简直比登天还难,即使悟透了世上最高级或最低级的谜也不行。
然而,阿炳似乎决计要跟我们神奇到底。
第二天早晨,我还在睡觉,招待所长给我打来电话,说陈科长喊我过去。
我过去后,陈科长递给我几页纸,说:”阿炳已经把8大箱录音带都听了(当然是走马观花的,但阿炳需要仔细听吗),结果都在这几页纸上,你看看吧。
“我一边看着,他在一边又感叹道:”简直难以相信,简直太神奇了,这个阿炳!我敢说,要不了几天,我们就可以把对方所有电台全部找完!”说真的,我看到的跟陈科长完全是一种感觉,阿炳不但听出了8箱录音带里窝有79个报务员,而且对每个报务员的”手迹”特征都一一作了”注册”,比如——1号:”3/7一起时喜欢连发。
“2号:”5/4相连时经常会发错码,要更正。
“3号:”发1时’滴’音尤为短促。
“4号:”手法最为熟稔、流利。
“15号:”再见时有个冷僻动作,喜欢把’GB’发成’GP’。
“等等,等等。
总之,1-79号无一幸免,都被阿炳抓住了出格的”辫子”或者”尾巴”。
我们无法考证阿炳抓住的”辫子”或”尾巴”是真是假,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就是:12部电台出现79位报务员,这个数字是可信的。
因为一般一部电台昼夜开通,起码需要6个报务员,6×12(部)=72。
然后加上有人休假临时顶替的,在一定时间内出现79个报务员,这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而阿炳是不了解这些常识的,这也就排除了他瞎猜的可能。
完了,我对阿炳说:”现在我们去吃早饭,等吃过早饭,阿炳,我们就去机房,去把这些报务员找出来!”我说的是”去找报务员”,目的就是要让他明白,这次找台和以前有所不同,以前主要是”辨音质”,而现在主要是”识手迹”。
然而,辨音质也好,识手迹也罢,殊途同归,找到的都是敌台。
16大家知道,上次找台阿炳成功采用”快进”手法,使人大为震惊,这次快进显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听”手迹”和听”音质”完全是两回事,后者加快速度并不改变音质本身,前者速度一快,以至完整的电码都不见了,还谈何”手迹”?所以,这次必须慢慢转。
这一慢阿炳又觉得不过瘾,提出要再添一套设备,两套一起听。
两套还不行。
三套也不够!就这样,设备和操作手一套套添加,直至增加到六套时,他才觉得”差不多”。
此时的阿炳,已被六套机器和操作手团团围住,机器转出的电波声和噪声杂音,此起彼伏,彼起此伏,前后左右地包抄着他,回绕着他。
而他依然纹丝不动地稳坐在沙发上,默默吸着烟,聆听八方,泰然自若。
9点1刻时,他突然”呼”地站起来,转过身,对他背后的一位操作手说:”你找到了!你们听,这人老是把’0’字的’哒’音发得特别重,这是33号报务员。
不会错的,就是他(她)。
“对方正在发报。
把电报抄下来,虽然只抢抄了个尾巴,但对破译人员来说这已足够破译并做出判断:这确实是对方高层的一部电台!然而要没有破译人员的证明,谁也不敢相信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电台,因为这部电台发出的电波声太破烂、太老式了,任何人听它的声音都会没什么犹豫地肯定,这绝对是几十年前甚至是上个世纪的设备在忙乎。
这种设备早已被淘汰,可以说没有哪个国家,哪怕是最贫穷的国家,也不会使用这种老掉牙的通讯设备。
什么人或组织可能用?一些个人无线电爱好者,或者相应的协会,或者一些穷国家的私人社团,比如海上打捞队、远洋公司、渔业公司、森林守护队、野外动物园、旅游公司,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