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殿冠,1983年生。祖籍海南,现居广东江门台山。高中教师。读书,教书,喜出游。在各处发表作品及获奖若干。出版诗集《夜晚的太阳》。
我把一盏孤灯当成了太阳
不知因缘何在
也许从他们孤立了整个世界
然后强行搭了条犟驴的神经给我
对世俗的认知,我看谁谁都是敌人
我早和前代人有了相同敏锐的触觉
触碰哪里都有了现实意义
“闭关锁国”也不再是远去的故事
刻意将所有的苦难填充进记忆里
胆大包天如我,上怼天下怼地
不顾一切地离群而去
拒绝了白天里的万物
暗夜里行路,多么突兀啊
头顶有利剑悬挂
从此,被迫赞美黑夜
一盏孤灯就成了太阳
鬼话
乱哄哄的声音涌过来,盖过所有的心跳
但我能区分不同的音频和腔调
自从不敢再用眼睛对着人事瞧得太过仔细
我的听力快速提升
击碎梦境的,依然是不祥的乌鸦声
神经质的人无比惧怕丧钟
风会卷走剩余的时间
兴许白天听的鬼话太多了
到了夜晚我居然无师自通了
不同的是白天我必须全盘承受下来
而夜晚我要安慰那些落草藏匿的冤魂
我体内充满了水
我体内充满了水
这些水不断从外部世界落进来
这个注水的现实世界
我却只能逆来顺受
我不懂得拒绝,也不知如何排水
水量越来越大,相互挤压
一股无形的力道扩充我的颅腔、胸腔、腹腔
造成时空颠倒。我无法认知这个世道
独处时又有无数的声音混杂进来
争吵声四起
我试图把这些水从双眼挤出去
但是我的眼界实在太小了
于是,从眼角开始
褶皱不停地挤满我的面庞
那些好消息离我足够远
那些好消息离我足够远
我们只是一枚举止不定的棋子
浪费了多么美好的时光
时代在狂奔,滚滚车轮之下
我们却一无所有
我们虚拟了整个世界
欢喜的,灿烂的,催人奋进的……
每每却靠近最泄气的那个
就像虚度的光阴总暗淡于每一个黄昏
沉默是真的。我们未曾把自己交给真实
多么无奈的悲剧
挥别一辆又一辆前行的飞车
最终遗留下来的只是最无助的自己
然后独自讲述一个行进中的故事
然后幻想春满大地
一种憋屈袭来,一个耻辱立起
无法被爱拯救也无力拯救爱
早已淹没于雾霾,尘埃如山
当你渴望跟上时代,时代早已变换
直到读懂了生命
孤独留到了最后的最后
盆中铁梗海棠
耐旱、耐寒,起先我错认成梅花
其实它们原产于日出之国
所开之花如滴血般娇艳的红
兴许是被强行移植到了南国的一个花盆
又或者在我的窗口站得太久
它们选择在最寒冷的季节绽放
无雪可傲就傲立寒风
无人倾述就舍一身绿叶只留满枝红花
不需要过多的土块、水分、养料
把内心的酸楚长成体外的尖刺
在冬季,替一轮红日值守人间
积攒温暖。替我热爱生活
诉 说
我们见过太多坏时代
亲历的、书中的、传说的
每一种告诫都血淋淋
而浴血又伴着重生
被推倒过的会有重修的一天
被野火烧过的在等春风
我们韧性十足
不能张嘴,就闭眼
把言语和文字沉入心底
如果睡眠有用,就把遗忘托付给美梦
不能说话又有什么干系呢
那些石碑依然不停地诉说
生存歌
岁月漫长,耐心等待
我们的韧性就是活得比他们长久
太阳射出的箭镞自有吞没的海
山阴的寒气有月光的白
自然教会了众多的本领
随风迁移种子,沉下水底就用鳃呼吸
荒漠的风沙有暗流汇集
受难者的洪水会平摊成沼泽
鲸鱼的骨架已成栖息者的乐园
红色的广场有缝隙等待春风
那些隐忍的草绿色都有向上的生命
他们安静,可以不使用语言
每一行删除的文字却流传着不息的故事
遗 落
黑夜先于我们到达前方
生活总猝不及防地疼痛
当捂紧胸口就剩两袖清风
竹篮于水漏掉了一段又一段路程
那些逝去的躯体苍凉
用流水一样的泪冲刷脚印
带不走一颗沉重的心
满满的伤感遗落于身后
这世界变化太快
而我速度太慢
落于夜的后面
还拎着霞光
清明,看到好多种子在发芽
Ⅰ.
清明,看到好多种子在发芽
青的草连成一片
新培的土不多
我其实没有多少悲伤。枯荣随天
生老病死,浮云来去
那么多的前人,在我踩过的泥土
脚印之中新生轮换
我带来的不过是停在原处的故事
带不走的正和荒草横卧路的两边
Ⅱ.
我向前走,可是时光却往后退
青苔把石头的容颜覆盖
泥土把祖先的体温掩埋
那些墓碑沉默不语,仿佛剧终
客套一行结束语,仿佛回忆
一滴泪生成的某个节点
有谁看见
一个接着一个进入墓穴如归家的人
一遍,一遍,合上柴门
却隔不住风,吹走燃尽的灰
像蝴蝶翩然而去
Ⅲ.
留一朵白色的花滴下露水
镜头渐渐拉近,和眼睛重合
这是清明,思念本身已读懂腹语
每一次唇吻翕辟,心底能听见
归来者携带的流水,在石缝间上下抖动
不曾远离去,不曾断流过
仿佛那些泪花里的光,会读心术
让驻足的人照见自身的容颜
照见停步不前的前世和今生
Ⅳ.
活下来,活着走出一个故事
如同泥土里的草根,春风吹又生
爬过生命的坡,挺一挺身子等风
等一个没心没肺的人相视一笑
泯恩仇,回到生命原生之小
无牵无挂
不再在意生老病死
只专心等所有的种子发芽
让草木返青,让前世覆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