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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世界》:一个农民离城市的距离有多远?孙少平就是答案

《平凡的世界》:一个农民离城市的距离有多远?孙少平就是答案

《平凡的世界》有很多人是读不下去的,因为里面的故事太现实了。活在现实当中的人再去看现实确实没有什么吸引力,但是读过几遍的人,你可能会看到很多生活的真实。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城乡差别还是巨大的。那时“乡下人进城”的目的在于对幸福生活的向往与追求上。“进城”在孙少平的人生中不是一种选择,而是生命中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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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少平在黄原“揽工”的时候,正是孙家最需要人手的时候。但是,孙少平却固执地非要“进城”,即使哥哥孙少安提出跟他合伙开砖窑,也没有能让他放弃离家的想法。他之所以坚持进城,并不是害怕劳动,亦不是背弃故乡,而是一个年轻人对梦想、自由和独立的追求,在孙少平的心中,他的幸福在远方那个陌生的城市。

他在县城上高中时,只要学校没什么事,他就一个人出去在城里的各种地方转,由于人生地不熟,即使穿着一身破衣服出入公众场所也并不觉得寒酸,他喜欢在那个城市里自由自在的逛荡,大街小巷,城里城外,凡是没去过的地方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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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拘无束的逛荡中,他获得了无数新奇的印象,甚至觉得迷漫在城市上空的炭烟味闻起来都是别具一格的。对于那无数的新奇,他并不能完全理解,但无疑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精神上产生了影响。

在城市面前,他似乎觉得那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庄,那个古老的世界里,原本许多有意义的东西,正在变得平淡无奇。透过城市生活的镜面,他感觉到了人生更多的可能性。这些都在他的潜意识里发酵,改变着他的人生观。人活一辈子,除了像哥哥孙少安那样知足于农村的生活,似乎还应该有些另外的什么才对。至于“另外”是什么,他一时并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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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本质上讲,孙少平并不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在他的思想意识里,已经具备了“进城”的条件,他是上过高中,并接受过文化熏陶的乡下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还没有能变成一个纯粹的城里人,但也不完全是一个乡巴佬了”。

作者路遥给孙少平的定位相对比较宽容,他身上有着对故乡的眷恋,责任意识,和自己对“乡下人”本质上的情感认同。从他“进城”之后在思想上所体现出的安分和知足,足以让所有人信服,对于这样一个有知识、有理想、有追求的年轻人,是完全有资格“进城”追求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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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的进城之路顺利吗?从宿命论的角度来说,看他的结局并不尽如人意。尽管在思想上,他具备了“进城”的一些条件,但并不成熟,这种半生不熟的思想成了制约他人生发展的根本原因。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一半是农村意识,使他摆脱不了农村的影响;一半是农村以外的意识,这又使他不甘心受制于农村的局限。然而矛盾的是,在城市里这两种意识又必须合二为一,于是,在面临人生的各种选择时,他必然有所牺牲。

不管在任何年代,年轻人的血液里永远充满激情,对于青春,他们永远有着不同于长辈的定义。孙少平对于“进城”的固执,甚至连同辈的哥哥都难以理解,他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因为一个农民,即使是一个有点见识的农民,他们在城市里的工作,大多时候只能局限于繁重的体力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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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的教师生涯结束后,孙少平回到了双水村,当起了农民。但是“进城”的愿望就像星星之火,不断的在他心里燃烧,催促着他去寻找自己的生活。于是,他鼓起勇气离开了家,来到了黄原城。

到了黄原以后,他打算给人家去做小工,扛石头、提泥包、钻炮眼等工种,他都能接受。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找工作”的人这么多,每当一个包工头,嘴里噙着黑棒烟来到大桥头的时候,很快就被一群揽工汉们包围了。

包工头像买牲口一样打量着周围的人,还不时地在他们身上捏捏揣揣,依体型好坏,挑选几个人带走。带走的人像参加了工作似的高兴,而没有被挑上的人,只好灰溜溜地又回到自己的铺盖卷旁,等待下一个“救世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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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少平要变成城里人的第一步,是以丧失一定程度的人格尊严为代价的。在亲戚的帮助下,他找到了一份背石头的工作,劳动强度如同苦役牛马,之后又被调去钻炮眼,两个月换来了六十块钱。

没过多久,天上掉了一块馅饼到他嘴里。他居然得到了一个城市户口,对于一个农民来说,尽管这个空头户口,眼下没有地分,也吃不上白面镆,但这可是一件大事,意味着自己摆脱了农民的身份,换上了城里人的外衣。但那位曹书记帮他的真实意图,却是想要他做未来的上门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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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少平最初进入城市后的生活,基本是在不断的打苦力短工中度过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城市里的流浪汉,像无根的蓬丛在人间漂泊。直到有一天,那位曹书记又鬼使神差地帮他牵上了另一份工作,一份公家的铁饭碗,一个被城里人认可而又受歧视的“正式工”–煤矿工人。

在与孙少平同时招进去的煤矿工人里,只有他一个是纯粹意义上的农民。其他人的父亲不是公社领导,就是县市部长局长。他们上赶着当煤矿工人,只是为了钻政策的空子,找机会先进入公家的行列,混几天,然后四处活动拉关系,再调到别的吃香的岗位上去。孙少平不一样,他来到煤矿下井挖煤,如果不出意外,很可能就是一辈子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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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曹书记无意当中成了孙少平通往城市的基石,而这个基石充满了讽刺意味。曹书记有两个女儿,他打算如果大女儿考不上高中,就把大女儿嫁给孙少平。但令他意外的是,确实没有考上高中的大女儿,打心眼里儿根本看不上农村来的揽工汉孙少平。

曹书记女儿虽然是农村户口,但她却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在她的意识里,看不起乡巴佬似乎是顺理成章的,她的择夫标准最起码也是黄原城里有“正式”工作的男人,这是城里人骨子里的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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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女儿一口回绝了这门亲事之后,曹书记有了心里负担。如果孙少平做了他的上门女婿,少平在黄原城里其他人有什么,少平就有什么。如果没有了这层关系,那将意味着孙少平的空头户口是保不住的,从哪里来最终还得回到哪里去。

正在曹书记感到对不住孙少平之际,一个煤矿工人的指标落在了他手里,顿时他感觉对孙少平有了“交待”,也算是一种“补偿”。从落户黄原城到稀里糊涂地成为一名煤矿工人,孙少平压根儿就不知道曹书记对他的“好”里藏了“女婿”和“补偿”的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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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曹书记在孙少平的人生中于无形当中扮演了一个特别重要的角色,如果说田晓霞是孙少平的精神导师,那么曹书记至少算得上是成就孙少平的理想导师。曹书记让他有了城市户口,让他结束了在黄原打短工的生涯,为他链接到了一个到铜城当煤矿工人的机会。

在曹书记有意无意的暗中操作中,孙少平误打误着地实现了“进城”的愿望。那么,他在城市里找到了他想要的“另外”了吗?答案是否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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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另外”曾经出现过,但犹如昙花一现,在他的生命里炽热地燃烧过,之后便消失了。如果他与田晓霞结合,那么孙少平的城市之路是相当成功的,但作者将孙少平塑造成了一个精神上的圣徒,使他永远都对自己身份有着清醒的认识。

田晓霞是地委书记的女儿,这一身份足以让他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更不用说敢于伸开双臂去拥抱她。面对他们二人之间巨大的身份差异,作者把田晓霞塑造成了一个圣洁的正义女神,她不断地透过书本改造着孙少平的思想,填补着他在精神上的人格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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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这样,如果没有煤矿工人这个身份的加持,他也是永远没有勇气去亲吻她的。从城市户口到一个有正式工作的城里人,再加上他思想上的转变,当田晓霞向他表白时,他终于坦然地接受了她的爱。

然而这种爱本身就带有梦幻的色彩,一个地委书记的女儿爱上一个农村小伙,这个几率是微乎其微的。田晓霞的死也最终戳破了这个梦幻的气球,将孙少平从幻境中拉回到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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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双水村到原西县城,从黄原城到铜城大牙湾煤矿,当他有机会再到更大的城市里去生活时,他没有继续向前,而是选择了止步。人有理想固然是好的,但如果这个理想总是伴随着毁灭,那么它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在黄原揽工的日子里,他四处流浪,碰上没活干的时候,除了物质的匮乏,还要忍受精神上的折磨。好不容易有了一份铁饭碗的工作,憧憬着未来的幸福生活时,田晓霞的死又给了他精神上致命的一击。他痛苦的意识到,他似乎永远也走不出宿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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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少平拒绝了金秀的求爱,拒绝了妹夫帮她调往省城的好意,不是他放不下田晓霞,也不是他没有能力在省城立足。只是他认清了现实,对于像他这样从农村出来的城里人,永远也不可能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城里人,因为他的根永远在农村,这个事实是无法抹去的,也是他永远不可能忘却的现实。

综上所述,身在城市里的孙少平,犹如身在曹营心在汉,他身上抹不去朴素的原始的农民情感,最终将他的人生从理想化导向了现实的平凡之中。他在城里所能得到的幸福生活,田晓霞给不了,金秀也给不了,但是惠英嫂和明明至少能抚慰他那自卑的灵魂,以及安抚他在通往城市的道路上所经受的创伤。孙少平与城市的距离,不在于身处其中,而在于心在其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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