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读一本宋时词评,那婉约的柔情,自是对柳永、秦观的美誉,而那豪放,除却苏辛之词,再无谁可赞赏有加。但有一句词评却让我必须再次正视一位词人,这位词人是才情满满的,也是不幸的,更是悲伤至极的,且随我慢慢揭开这婉而伤的生平,慢慢在哭泣中落下我们千年之后的泪来。
先看这句词评,是借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所评说:“朱淑真词才力不逮易安,然规模唐、五代,不失分寸。”看罢这句词评,自然知晓所评述的人是朱淑真,然让人吃惊的是,虽然知道朱淑真也是女词人中的佼佼者,但此评之高,却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可能是我孤陋寡闻吧。
要知道,与朱淑真作比较的是易安,易安是谁?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女词人中之魁首,千古才女第一人李清照,易安居士是也。如此对比,可见朱淑真的词作之了得了。
所谓唐诗宋词,宋时可以说是词章如烟雨,萧萧有声韵,一词一人心,劲柔各半秋。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才女也许就是与时代在较劲儿,一个李清照已让我敬意满满,而再看这位朱淑真,其词以胆大著称,让我更是看着这么一句词评,有管中窥豹之感。
当我再次面对 “朱淑真”这个名字,有强烈的再读其词的冲动,之前,我知道的朱淑真的词作,只有一首,就是《减字木兰花·春怨》,全文为:
独行独坐,独倡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
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这首《减字木兰花·春怨》,初读时只觉得有一种黯然神伤之感,但仅此而已。在因一句词评,翻阅其生平后再读这首词,那种生活写照浮现眼前,那是一种悲伤,那种悲伤是真的悲伤。
何出此言呢?
朱淑真,号幽栖居士。“幽栖”,自带凄凉,自带忧伤,这从她的生平来看,是那么恰如其分,是那么暗合其生,不能不说是命中注定。
朱淑真自小也是官宦之家,仅有的快乐就是小时的一段懵懂,但她却没有李清照那般幸运,其父为官场中人,母亲又是势利之人,在那个年代,落在这么一个家庭,偏又是一个有才学的女子,那就注定了朱淑真婚姻的可悲,这种可悲是她无法跨越的悲伤,那是时代的悲造就了她的不幸,那是时代的无情对她的伤害。她从情窦初开就注定因才而伤,这是她一生的宿命。
既然说朱淑真的才情可以与李清照相提并论,那么我们不妨就把她们的生平也来一个对比。
如果说李清照是凄惨的,但她毕竟有着与赵明诚赌书泼茶、共研金石的甜美回味。虽然李清照最后也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那般凄凉,但李清照毕竟有“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情开娇羞,有“笑语檀郎,今夜纱橱枕簟凉。”的两心相依。那赌书泼茶的浪漫时光,那共研金石的情投意合,都是朱淑真所没有的。
朱淑真有的是“山亭水榭秋方半,凤帷寂寞无人伴,愁闷一番新,双城只旧颦。起来临乡户,时有疏萤度。多谢月相怜,今宵不忍圆。”的闺怨,有的是“午窗睡起莺声巧,何处唤春愁?”的不堪回首,有的是“夜久无眠秋气清,烛花频剪欲三更。铺床凉满梧桐月,月在梧桐缺处明。”的孤寂悲情。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两下里一比,什么才是悲伤?已经很清楚了。但这还不是全部,悲伤在朱淑真身上还在继续。
朱淑真给我们留下的最大的悲,是她的死因、死于何年都是不解之谜,更甚者是她父母把她一生视为生命的书稿全部焚烧,只有留传在外的一些被世人珍存,也才有了我们今天能看到的这些词作。
什么是悲伤?各不相同。什么是真悲伤?我想,莫过于朱淑真的生前生后事了。
在朱淑真留存的词作中,仅留有一首较为明快的作品,就是《清平乐·夏日游湖》:
恼烟撩露,留我须臾住。携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黄梅细雨。
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最是分携时候,归来懒傍妆台。
也就是这首词,在那个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背景下,成就了她的大胆词风。但即便是这首有着人生温度的词作,在我们了解了她的生世后,却更感悲伤,我想这才是真正的悲伤吧!
时过境迁,我们再读朱淑真的词作,依然感到那般凄婉,但我多想给她一点安暖,哪怕是读她的词时,让她的词作不再那么寒凉。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