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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封锁》|人人如乞丐,讨要钱和爱

张爱玲《封锁》|人人如乞丐,讨要钱和爱

1944年,逃亡中的胡兰成翻看新一期《天地》月刊时,读到了张爱玲的这篇《封锁》,惊为天人,喜不自禁。用他自己的话说:“不觉身体坐直起来,细细地把它读完一遍又读一遍。”

胡兰成读罢仍心有不甘,便立即写信询问苏青关于张爱玲的消息,在得知张爱玲是个女子时,他又说:“我只觉世上但凡有一句话,一件事,是关于张爱玲的,便皆成为好。”

由此可见,胡兰成对这篇小说的喜爱,对张爱玲非凡才华的肯定。而这篇《封锁》也无意中成了生活中他们相识相爱的定情之作 。

日军搜查,电车封锁,庞大的城市在阳光里盹着了,像做了一个梦。这封闭的空间和静止的时间,预示着吕宗桢和翠远短暂的爱情故事,也只是一场人去楼空的美梦罢了。

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褪去浮华面具的人们,更容易流露出自己的内心想法,只是真实的一面是短暂的,待到解封的铃声一响,人们又回到了那个充斥着利益、是非、恩怨的生活中去,谁也不能幸免。

吕宗桢和翠远的这段相遇,表面上是两个男女之间的相互调情,实则是理想与现实之间的遥远距离。

一、生活中,谁不曾是一个求钱讨爱的乞丐

电车外,两个乞丐相继走过,提高了喉咙唱将着:“可怜啊可怜!一个人啊没钱!”身在这人世,缺钱和缺爱同样可怜。

吴翠远是一个好女儿,好学生,她的家人支持她读书求学,她也不负众望,二十几岁就在大学里教书,打破了女子职业的新纪录。翠远又是个千篇一律的女人,没有出众的相貌,除了一纸学历,什么都没有。可在那个时代,最无用的偏偏是文凭。

照理说,她自立自强又懂事,本该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可家人对她却有诸多不满。在他们看来,书读得再好,也不及嫁给一个有钱人。供她读书,原也是为着有更多资本谋一个好人家。

她的家人都是好人,一边听着贝多芬,一边要求翠远找个有钱的女婿,表面有着现代行为,骨子里却依然是传统旧俗的恶习。他们的虚伪,让翠远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而这种“假”,却正好反衬出电车中吕宗桢“真”的可贵。

翠远是痛苦的,她的痛苦,一方面来自于家人对她的要求,周围的人对她的苛刻,她很自卑;另一方面,她意识到自己未来不可能嫁给一个心仪之人,且怎么使劲也无法摆脱这一宿命。吕宗桢也是痛苦的,他的痛苦,一方面来自对妻子的不满;另一方面,是他对现状无法改变的无力感。

他俩有着同样的痛苦。他们的调情,是人群中相似的两个人,短暂的惺惺相惜,是在生活盹着时,偷偷给予命运的反击。所以醒来时,掂量自身力量后,他们只能选择各走各路,互不相识。

那是一个阶层分明的社会,女人的价值,完全来自于夫家的身份地位,嫁到一个有钱人家当太太,就能得到旁人的尊重和羡慕,这是一个残酷的现实,体现了当时社会不公平的婚恋现状,和扭曲的价值观。

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钱,便没有主宰自己命运的能力,只能浑浑噩噩,日复一日地消磨时光,将所有的美好愿望埋在心底,随生命消逝。

世间男男女女,求钱的求钱,求爱的求爱,均臣服于现实之下。直至今日,仍有多少女孩求爱求良缘,多少男人追钱追权势,往复循环,亘古不变。如那乞丐口中悠久的歌,从一个世纪唱到下一个世纪。

张爱玲《封锁》|人人如乞丐,讨要钱和爱

二、电车中年男女,活出了大部分人的婚姻模样

翠远和宗桢在封锁的电车里,瞬间织起了绮丽美梦,实在是被求爱不得,求钱无路的现实所逼。尤其是一眼可望到头的婚姻现状,让婚姻里外的男女无心安于当下,只好在虚幻里去得到满足。

狭小的电车中,随着镜头的放大,里面的学生、市民、这些形形色色的小人物们也一一鲜活起来。定睛看去,电车中间站着的那对长得颇像兄妹的中年夫妇,正是大部分人的婚姻模样。

中年女人不懂中年男人口中的什么立体派、印象派,她只关心他的裤子别被弄脏了,只关心干洗的价钱,一条裤子的价钱。

两个相互并不了解的男女,依然在努力维持一种亲蜜的婚姻关系,这大概就是婚姻长久的真相。男人与女人之间,除了吃喝琐事,已无共同话语,这种精神上的空虚,造成看则相近,实则甚远的夫妻形态。最后,各自都在热闹的婚姻中,活成了最孤独的人。

吕宗桢,做为一个银行的会计师,穿着西装戴着玳瑁边眼镜提着公事皮包的男人,手里的报纸包着夫人要他带的菠菜包子,他觉得这个样子很难为情,却依然要听夫人的话,就像他觉得自己的婚姻索然无味,没有爱,全是苦闷,可下了班依然要回家。他对现状不满,但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像所有闷闷不乐的普通人一样潦潦草草地活着。他的夫人,又何尝得到过他的理解与心心相印。他与夫人,都是各自孤独的人。

世间有多少这样的夫妻,貌和神离,在旁人眼里,他们恩爱如初,琴瑟和谐,是婚姻中的模范,可在人后,两人早已形同陌路,分居而卧,婚姻只靠着一张薄薄的合约维系罢了。

其实,大部分的人,在踏入婚姻时,都对爱情抱有美好幻想,对未来充满热情希望,只是短短几年,是什么消磨了人们的激情?是什么揉碎了人们的渴求?让我们变成了只会抱怨的可怜人呢?

聊以自慰的是,现实生活,纵有万般无可奈何,我们仍可以对爱人以宽容,以真诚,以耐心,如此,即便我们不能成为对方的知己,也可以成为对方的亲人,这样的婚姻,又何尝不是一种圆满呢?

只是,婚姻男女,最深沉的梦里,总是寄居着另一个人,与那个人或缠绵,或倾诉,或相视而笑,过完一世又一世。而张爱玲,只是把男女绮梦搬到了电车上,让我们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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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传统观念禁锢下,女人对爱情勇敢又卑微

张爱玲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大多是聪明的,特别是在男人面前。她们懂男人的花言巧语,懂男人的处处留情,但仍然自我催眠,陷入爱的谎言之中。

像《沉香屑•第一炉香》中,葛薇龙明明知道乔琪乔是个没钱又浪荡的花花公子,却仍在有月亮的晚上,恋上他月光般清亮的眼睛。《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在面对范柳原的逃避之后,仍感动于战火中那最后一个转身的柔情。

对于一个旧时女人来说,靠爱谋生,是最残酷,也是最不可靠的生存法则。若想拥有更好的生活质量,嫁入豪门就成了唯一捷径。传统的婚姻观念对女人的禁锢过深,即使拥有高学历的翠远,也难逃这样的命运。可翠远还是举起了战矛,高举爱的名义,发起了对传统宿命的进攻,只是,这进攻仓皇而卑微。

吕宗桢不爱自己的夫人,可又以种种理由不愿离婚,他想娶个妾,假如经济允许的话。翠远心里明白,吕宗桢是个思想简单的人,他们夫妇不和,决不能单怪他太太,未来,假若他们在一起,她难免也会被他厌烦,成为像他太太一样的女人。

可翠远在那一刻竟是默许了的,那一刻她是在恋爱着了,相比物质,她更愿意要精神上的契合。她把电话告诉吕宗桢,却没有拿出包里的笔,她想他若爱她,就一定会记住这串数字。这是她对爱情的孤注一掷,也是她对他的试探。

这社会告诉翠远要找个有钱人家才是对的,嫁入上等人家,才能得到了一张长期饭票。可她偏想找一个没有钱有太太的平凡人,这是她向家人向世界的宣战,是她对生活无力的抗争,也是她面对爱情时的勇气与卑微。

封锁解除,吕宗桢转身就逃了,这个没有担当的男人,注定也没有把握自己幸福的机会。翠远一下便明白了其中之意,可她仍难过,未来她会嫁人,可那个人再也不会像他那般真,那般可爱。

他们有着爱着一刻的感性,可转身又迅速回到了理智,她对命运的抗争,注定无法落实行动,两个在生活中缺少反抗精神的人,只能以分手为终,只能将这份艳遇当成一个美丽的梦。

大梦一场,醒来皆空。乞丐仍在街上乞讨,穿梭在这个城市里的人们,依然像甲壳虫一般生存,没有思想,没有感情,只有被动等待、摇尾怜乞钱和爱。这是生活的悲剧,亦是对生命的辜负。

张爱玲《封锁》|人人如乞丐,讨要钱和爱

70多年前的上海,张爱玲的这篇小说,冥冥之中,如红线一般将她与胡兰成牵在一起,他们相识几个月,便结为夫妻,而这段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婚姻,纠缠了二年多便匆匆画上了句点。

而小说中翠远和吕宗桢的短暂邂逅,始于初情,终与理智,没有婚姻的介入,将这份奇缘止步于对理想中对爱情的憧憬里,虽生于困顿,但仍有梦为伴。

或许只有这样可惜可叹的结局,才能保留住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作者头条号:蜻蜓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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