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4年盛夏,烈日当空,林徽音出生于杭州陆官巷。父亲林长民取《诗经·大雅·思齐》“大姒嗣徽音”之句,给她取名徽音。
《大雅·思齐》全诗如下:思齐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惠于宗公,神罔时怨,神罔时恫。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雝雝在宫,肃肃在庙。不显亦临,无射亦保。肆戎疾不殄,烈假不瑕。不闻亦式,不谏亦入。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古之人无斁,誉髦斯士。
这是一首歌颂周文王善于修身、齐家、治国的诗。大任是周文王之母,周姜是周文王祖母,大姒是周文王之妻,徽音即美好的名声,嗣即传承。这句话意思是说,周文王老婆传承了周文王祖母和母亲的美好品德,是个优秀的贤妻良母。
因此林长民给女儿起这个名字的寓意是:长大后嫁个好老公,有个好婆婆。老公好但是婆婆不好,婆婆好但是老公不好,都过不上幸福生活。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林徽音从小聪慧调皮,背诗书无不成诵,年仅七岁“似乎已长大”。15岁,林徽音初识梁启超之子梁思成,称他梁二哥,梁思成是年18岁。林长民经常不无骄傲地跟人说,“论中西文学及品貌,当代女子舍吾女莫属”。17岁,林长民带着心爱的女儿前往欧洲“增长见识”,“扩大眼光”。
1921年初春,万物萌发,正是河豚欲上时,徐志摩来到林府拜会林长民。二人“一见面之后便互相引为知己”,结为忘年之交。但是徐志摩“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佳人。林徽音比徐志摩小八岁,初见时差点喊他叔叔。她觉得,自己跟徐志摩“有代沟”。二人相处了一段时间,互生情愫,盛夏时节,知了声声,林徽音认识了徐志摩夫人张幼仪,生出了同情和怜愍。初秋时分,淫雨霏霏,“天天落雨又落雨”,林徽音决意斩断情丝,与徐志摩不告而别。
1922年初春,万物蠢动,林徽音与梁思成婚事“已有成言”,但未定聘。两人交往日益密切,梁思成常到雪池胡同或松坡图书馆和她一起读书谈话。聪颖秀慧的徽音,喜欢思成的豁达豪爽。
1923年年终,林徽音用“尺棰”的笔名给《北京晨报》设计封面图案。“尺棰”取自苏轼 《西新桥》诗“萧然无尺棰,欲构飞空梯”。尺棰就是一尺长的木杖,用来作为建筑材料的。林徽音是个建筑学家,用这个笔名是自谦之词,意即自己只是构建高楼大厦的一根微不足道的木杖而已。
1924年晚春,落英缤纷,诗哲泰戈尔来到北京,在先农坛内的雩坛草坪上讲演,林徽音搀扶上台,徐志摩作翻译。吴泳《天坛史话》称“林小姐人艳如花,和老诗人挟臂而行,加上长袍白面、郊荒岛瘦的徐志摩,犹如苍松竹梅的一幅三友图”。
徐志摩私下对泰戈尔说,他仍然爱着林徽音,希望泰戈尔从中撮合撮合。泰戈尔代为求情,林徽音不为所动。泰戈尔于是为她作了一首诗:天空的蔚蓝,爱上了大地的碧绿,他们之间的微风叹了声,哎。
1926年晚秋,金风送爽,徐志摩与陆小曼结婚,梁启超证婚,胡适作介绍人。梁启超以严师身份作训词,希望徐志摩“痛改前非”,陆小曼“恪守妇道”,二人“不要以荒唐和享乐作为人生追求的目的”,满座失色。
1928年阳春三月,风吹杨柳,林徽音与梁思成结婚。林徽音不愿穿西方式白婚纱,自己设计了一身东方色彩浓郁的结婚礼服。
1931年初春,乍暖还寒,林徽音被确诊为肺病,“已深到危险地步”,只好上香山静养,徐志摩发出“人生到此天道宁论”的喟叹。养病期间,林徽音写了很多诗,其意为何,婆娑迷离。
《深夜里听到乐声》:这一定又是你的手指,轻弹着,在这深夜,稠密的悲思。我不禁颊边泛上了红,静听着,这深夜里弦子的生动。一声听从我心底穿过,忒凄凉。我懂得,但我怎能应和?生命早描定她的式样,太薄弱,是人们的美丽的想象。除非在梦里有这么一天,你和我,同来攀动那根希望的弦。
《那一晚》: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澄蓝的天上托着密密的星。那一晚你的手牵着我的手,迷惘的星夜封锁起重愁。那一晚你和我分定了方向,两人各认取个生活的模样。到如今我的船仍然在海面飘,细弱的桅杆常在风涛里摇。到如今太阳只在我背后徘徊,层层的阴影留守在我周围。到如今我还记着那一晚的天,星光、眼泪、白茫茫的江边!
到如今我还想念你岸上的耕种:红花儿黄花儿朵朵的生动。那一天我希望要走到了顶层,蜜一般酿出那记忆的滋润。那一天我要跨上带羽翼的箭,望着你花园里射一个满弦。那一天你要听到鸟般的歌唱,那便是我静候着你的赞赏。那一天你要看到零乱的花影,那便是我私闯入当年的边境!
《一首桃花》:桃花,那一树的嫣红,像是春说的一句话; 朵朵露凝的娇艳,是一些玲珑的字眼, 一瓣瓣的光致,又是些,柔的匀的吐息; 含着笑,在有意无意间,生姿的顾盼。 看—— 那一颤动在微风里,她又留下,淡淡的,在三月的薄唇边, 一瞥,一瞥多情的痕迹。
徐志摩夸赞林徽因的诗“佳句天成,妙手得之,是自然与心灵的契合,又总能让人读出人生的况味”。
7月7日,徐志摩陪梁思成等人上香山看望林徽音,回到胡适家里,作诗《你去》,其意为何,婆娑迷离。
你去,我也走,我们在此分手;你上哪一条大路,你放心走,你看那街灯一直亮到天边,你只消跟从这光明的直线。你先走,我站在此地望著你,放轻些脚步,别教灰土扬起,我要认清你的远去的身影,直到距离使我认你不分明,再不然我就叫响你的名字,不断的提醒你有我在这里,为消解荒街与深晚的荒凉,目送你归去……
不,我自有主张。你不必为我忧虑;你走大路,我进这条小巷,你看那棵树,高抵著天,我走到那边转弯,再过去是一片荒野的’凌乱:在深潭,有浅洼,半亮著止水,在夜芒中像是纷披的眼泪;有石块,有钩刺胫踝的蔓草,在期待过路人疏神时绊倒!但你不必焦心,我有的是胆,凶险的途程不能使的心寒。等你走远了,我就大步向前,这荒野有的是夜露的清鲜;也不愁愁云深裹,但须风动,云海里便波涌星斗的流汞;更何况永远照彻我的心底;有那颗不夜的明珠,我爱你!
7月30日,谢冰心写了《我劝你》一诗,其意为何,婆娑迷离。
我只是想到上帝创造你,曾费过一番沉吟。单看你那副身段,那双眼睛,还有你那水晶似的剔透的心灵。你莫相信诗人的话语,他晒满天下的花雨,他对你诉尽他灵魂上的飘零,他为你长作了天涯的羁旅。
你是女神,他是信徒。你是女王,他是奚奴。他说:妄想是他的罪过,他为你甘心伏受天诛。你爱听这个,我知道,这些都投你的爱好,你的骄傲。其实只要你自己不恼,这美丽的名词随他去创造,这些都只是剧意诗情,别忘啦他是个美丽的诗人。不过还有一个好女人,你的丈夫。不说了,你又该笑我对你讲圣书。我只愿你想象他心中闷火般的痛苦,一个人哪能永远糊涂。一个人哪能永远糊涂。有一天,他喊出了他的绝望哀呼,他挣出他糊涂的罗网,你停留在浪漫的中途。
最软的是女人的心,你也是莫调弄着剧意诗情。在诗人,这只是庄严的游戏。你却逗露着游戏的真谛,你逗露了你的真谛,你丢失了你的好人。诗人在他无穷的游戏里,又寻到了一双眼睛,嘘,侧耳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只有永远的冷淡,是永远的亲密。
虽然诗写的婆娑迷离让人看不懂,但是后果很明显:林徽音和谢冰心从此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11月19日,林徽音在北平演讲中国古代建筑艺术,徐志摩专程从南京搭乘载货飞机北上,不幸遇难身亡。林徽音夫妇闻知噩耗,悲痛欲绝,即以铁树白花连夜噙泪编制小花圈,寄托哀思。梁思成赶赴济南处理徐志摩后事,悄悄捡起飞机残骸一小块木板放进提包,回家交给了林徽音。
12月7日,林徽音写《悼志摩》一文,最后一句是:志摩,你这最后的解脱未始不是幸福,不是聪明,我该当羡慕你才是。
1934年初春,寒风料峭,上海一位男性多产无聊写家林微音为了碰瓷林徽音,多次专门挑起两人名字音近形近的话题,还嬉皮笑脸油腔滑调地说了一堆不三不四的话。这厮文笔很差,格调不高,曾化名陈代与鲁迅论战,是个如假包换的渣男。林徽音担心二人名字的误混会辱没自己的清名和优雅,不愿招来更多纠葛,更讨厌这厮无理纠缠,被迫甘冒不孝之韪,改名林徽因。
1942年晚春,百花争艳,林徽因在昆明,贫困到极点,自己的病得不到治疗,又雇不起女保姆,每天还得忙于洒扫庭院做苦工,采购做饭收拾洗涮,“浑身痛着呻吟着上床,奇怪自己干嘛还活着” 。作诗《一天》,全文如下。
今天十二个钟头,是我十二个客人,每一个来了,又走了,最后夕阳拖着影子也走了!我没有时间盘问我自己胸怀,黄昏却蹑着脚,好奇地偷着进来!我说,朋友,这次我可不对你诉说啊,每次说了,伤我一点骄傲。黄昏黯然,无言地走开,孤单的,沉默的,我投入夜的怀抱。
傅斯年读了此诗,给朋友写信,称赞林徽因“才学至少在谢冰心辈之上”。林徽因闻知此语回信道:“一言之誉”使她“疚心疾首,夙夜愁痛”。
听到有人夸赞自己才学比别人好竟然痛心疾首一夜未眠,我一点没明白到底为什么。
林徽因被誉为民国“四大才女”之一,无论诗歌,散文,小说,还是建筑理论,都有不俗成就。她的作诗风格师承徐志摩,清雅秀永,细腻真挚,浅吟低唱,曼妙飘逸,令人读了回味无穷,浮想联翩,宛若穿行于百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享尽扑鼻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