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诗歌 / 诗江湖 | 刘半农:那位民国走来的纯情少年

诗江湖 | 刘半农:那位民国走来的纯情少年

小编按:没有人喜欢被安排,尤其是在婚姻大事上。但是在封建时代,这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到了民国,随着新思想的传入,这种情况有了改善,但也不过是包办婚姻和自由恋爱混合罢了。在这种情况之下,不少才子打着自由恋爱的幌子,家外有家,变相地三妻四妾。当然了,好男人自然也是有的,著名学者刘半农就是其中之一。她永远是他心里那个最爱的“她”。她对他的思念在相依半生的记忆里,在他留下的诗中,亦在朝朝暮暮,在花开花落的流年,在风吹云动的瞬间,在西天的残霞雁声里。

诗江湖37期 | 刘半农:那位民国走来的纯情少年

刘半农(1891年5月29日-1934年7月14日),是近现代史上中国的著名文学家、语言学家和教育家。原名刘寿彭,后改名刘复;初字伴侬、时用瓣秾,后改字半农,号曲庵。早年参加《新青年》编辑工作。后旅欧留学,获法国国家文学博士学位。1925年回国,任北京大学教授。所作新诗多描写劳动人民的生活和疾苦,语言通俗。他一生著作甚丰。

刘半农:才是民国诗人那个纯情的少年

天上飘着些微云,

地上吹着些微风。

啊!

微风吹动了我的头发,

教我如何不想她?

月光恋爱着海洋,

海洋恋爱着月光。

啊!

这般蜜也似的银夜。

教我如何不想她?

水面落花慢慢流,

水底鱼儿慢慢游。

啊!

燕子你说些什么话?

教我如何不想她?

枯树在冷风里摇,

野火在暮色中烧。

啊!

西天还有些儿残霞,

教我如何不想她?

这是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年轻人最喜欢的一首流行歌曲,曾经在国内风靡一时,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教我如何不想她》。

这是一首情歌,它跟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有关。这个爱情故事的男主人公叫刘半农,女主人公叫朱惠。

故事是从一座掩映在松竹之间、尘世之外的庵堂开始的。人间四月,郊外绿意如新纱惹人怜,水乡一处小庵堂外,是一如既往地祥和宁静。天朗气清,浮云尽散,香客往来,一切仿佛只是千百年间最寻常的一瞬。两个年龄相仿的妇女因为经常来此烧香,已相当熟稔,一见面便有拉不完的家常。只是这一次,她们的身边跟着各自的儿女,一为祈福,一为踏青,更添了热闹。朱家女人带着两个青葱般的女儿,分外惹眼。而那位刘家主妇的儿子,虽然才十一岁,却已是当地有名的少年才子,在常州府中学念书,每次考试总能取得第一的好成绩,并且相貌堂堂,举止间颇有君子的谦谦之风。

故事的少年就是刘半农,我国近代著名的教育家,文学家、以及语言学家,五四运动后爆发的新文化运动的先驱,他和鲁迅、徐志摩、胡适等都是关系要好的朋友。刘半农最让人熟知的,则是在他的建议和倡导下,汉字“她”首次开始代指女性。“她”字古代汉字中读“jiě”,还是一个生僻字,意思不是指女性。“五四运动”爆发后,随着女权运动的兴起,女性地位逐渐提高,刘半农号召用“她”,代指第三人称的女性,从此,才有了“她(ta)”的出现。

他是我国“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先驱之一,也是我国语言及摄影理论奠基人。他的《汉语字声实验录》荣获“康士坦丁语言学专奖”,是我国第一个获此国际大奖的语言学家。

想来那应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和风扑面,韶光倾泻,年轻的刘半农跟着母亲刘夫人去离家不远处的庵堂进香。

刘半农是江苏无锡人,母亲是一位传统的封建女子,平时没事就喜欢去寺庙里上香祈祷。而就在上香的时候,母亲遇到了一位和她年纪相仿的女人,2个人慢慢聊了起来,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们俩人因为共同信佛、经常到庵堂进香拜佛而相识并结为好友,感情甚笃。

在庵堂里,刘夫人与她的好姐妹朱夫人不期而遇。恰巧这天朱夫人也带着两个女儿来上香,两个女儿都很漂亮,尤其是朱夫人的大女儿朱惠,人如其名,温婉秀丽,蕙质兰心,给刘半农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一日,母亲像往常一样带着刘半农去寺庙上香,又遇到了那位好朋友,不同的是,这次好友把两个女儿也带来了,大女儿叫朱惠,年纪比刘半农大3岁。正是这一次碰巧的见面,让这2个大人都产生了结为儿女亲家的念头。

刘半农的母亲把想法告诉了刘的父亲。父亲听说后,专门派人打听了一下朱惠家的具体情况,结果是家庭条件一般,刘半农的父亲就极力反对,认为对方配不上自己的儿子,便以朱惠大刘半农3岁为由拒绝了。

诗江湖37期 | 刘半农:那位民国走来的纯情少年

那一日在庵堂与朱惠的偶遇,不经意间搅动了青葱少年刘半农的心,他开始惦记朱惠了,她的如花笑靥和迷人倩影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总想着要再见到她,以至于他总是找借口抢着陪母亲去庵堂进香。

或许是天赐良缘,上天没有辜负刘半农的苦心,他又再次见到了朱惠。后来无数次,都是刘半农陪着母亲刘夫人去庵堂进香,朱惠陪着母亲朱夫人来庵堂进香,两个大人坐在一起聊天拉家常,刘半农则和朱惠在庵堂里四处游玩,欣赏风景,畅谈心事。一座世外庵堂随缘做媒,牵起了两个人之间的红线。

俊秀少年神采飞扬,高谈阔论,引得朱惠钦佩不已。他不知道,其实她是爱慕他的,在没有见到他之前就已经爱上了他。刘朱两家同住江阴之地,刘家少爷自小聪明过人,才华出众,有“神童”之誉,十里八乡,无人不知,她对他仰慕已久,如今亲眼见到他本人,她更加为他的满腹才情所倾倒。

爱情就这样悄悄降临在两个人身上了,两颗心越来越靠近,两个人的感情也日益深厚。

朱夫人自然是察觉到了女儿的心思,她一点都不反对,反而很是开心。她很是欣赏刘半农这个青年才俊,本就有意让他能成为自己的女婿,如今见到女儿与刘半农情投意合,更是乐得成人之美,遂主动向刘夫人提起儿女婚事,表示愿意把女儿许配给刘半农。刘夫人与朱夫人情同姐妹,自然十分欣喜,遂欣然同意。

但是这桩婚事却遭到了刘半农父亲的反对。刘父以“两家门户不相当”为由拒绝刘朱联姻,实际上他是嫌弃朱惠比刘半农大了三岁,认为他们俩不合适。

尽管刘家不同意,但朱夫人却不肯轻易放弃,她认定了刘半农,认为他相貌端正,聪明活泼,才华横溢,前途无量,非要收他做女婿不可。既然刘父以年龄为由推辞,于是朱夫人遂提出将她的二女儿许配给刘半农,在她看来,只要刘半农做她的女婿就行,无论将哪个女儿许配给他都可以,但她没有想到这却深深伤了大女儿的心。

因为刘半农和朱家二女儿年龄相当,刘父再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只好勉强同意,遂与朱家订立婚约。

这一“棒打鸳鸯谱”的决定将刘半农和朱惠都打入了深渊。刘半农反抗无果,心情苦闷,虽然同时与两姐妹相识,但他喜欢的却是姐姐而非妹妹啊。朱惠整日在家以泪洗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有再见过面。就在两个人以为此生情缘已断时,没想到月老却又将他们之间被剪断的红线重新连了起来。

订婚后不久,朱惠的妹妹突然因病去世,两家的婚约随即中断。过了一段时间后,或许是朱夫人深知女儿心思,又或许是她实在舍不得刘半农这个“准女婿”,于是她又再次提出要将大女儿朱惠许配给刘半农。为了妥当起见,朱夫人特地征求了刘半农的意见。这正是刘半农求之不得的,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见儿子同意了,刘父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两家重新订婚。

缘分太深斩不断,两个有情人又能在一起了,这是天意安排,是命中注定。

诗江湖37期 | 刘半农:那位民国走来的纯情少年

刘半农是新青年,接受了新思想的熏陶,所以思想很开放,才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与朱惠订婚之后,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经常去她家看她,于是他一有空就往朱家跑。

有一次,朱惠慌慌张张地跨进门槛时,裙子下不小心露出了她裹足的红绣鞋,刘半农见了顿生怜悯之情,心疼不已。他决心帮助朱惠摆脱缠足之苦。于是刘半农回家后问母亲刘夫人:“女子为什么要缠足?”

刘夫人回答:“女孩不缠足如何嫁得出去?”

刘半农听后不以为然地说:“朱惠现在已经是属于刘家的人了,用不着担心嫁不出去,我不希望她缠足吃苦头。”

他请求母亲去劝说朱夫人不要再给朱惠缠足了,刘夫人见儿子如此有心,遂点头同意。

朱夫人经过刘夫人的劝说后终于答应不再给朱惠缠足,朱惠正因为缠足痛苦难耐,时常独自伤心流泪,现在听说刘家不要求她缠足,自然十分欣喜,也十分感激刘半农。

刘半农十七岁时离开江阴去常州读书。他走后家中只剩下年迈的父母和两个年幼的弟弟,家中无人照应,于是朱惠便被迎回刘家当养媳妇,侍奉二老,照顾小叔。虽然还是未过门的媳妇,但朱惠毫无怨言,尽心尽力地料理家中事务,博得刘家上下一致好评。

1911年,刘夫人突然患了重病,刘半农从常州回家看望母亲。随后,他与朱惠依照传统风俗结婚,俗称“冲喜”,希望能让母亲尽快康复。但是刘夫人最终还是去世了。刘半农十分伤心,朱惠一直陪在他左右,尽力安慰他,并担起了刘家全部的治家重任,免除了丈夫的后顾之忧,让他能够安心在外求学。

辛亥革命爆发后,学校关闭了,刘半农只好跟着二叔去上海谋生。朱惠独自操持家中事务,侍奉公公的起居,照顾小叔的梳洗,生活困难时,她还要从外面承接一些零活在家里做,以贴补开支。虽然日子很辛苦,但是一想到刘半农,她再苦也觉得甜。

因为朱惠身体虚弱,再加上家务繁重,她曾两度流产,这引起了刘父的不满,他听信了卜卦先生的胡说,以为儿子命中无子,并武断儿媳不能生育,要求刘半农立即休妻或者娶妾以传宗接代。刘父甚至为儿子物色好了对象,并趁他1913年夏天从上海回江阴探亲时,竭力说服他娶妾。刘半农对此坚决反对,他告诉父亲他此生只钟情于妻子朱惠一人,绝不会负她。刘父勃然大怒,刘半农为了朱惠不惜与父亲反目。见到丈夫如此维护和关爱自己,朱惠心中甚是感激,她没有爱错人,他值得她倾心付出,甘苦与共。

刘半农担心朱惠在家里受委屈,就把她接到上海居住。那时候他在上海中华书局担任编辑工作,有能力养活她,小夫妻在上海安家立业,日子过得安宁又甜蜜。

1916年秋天,朱惠生下了女儿,刘半农初为人父,开心至极,他捧着女儿可爱的小脸蛋细细端详,对朱惠说:“女儿真漂亮,像你。”他给女儿起名“小蕙”,里面有朱惠的名字,因为她和女儿都是他手心里的宝。

1920年,刘半农带着妻女登上日本海轮“贺茂丸”号去英国留学,朱惠在伦敦生下一对龙凤胎。她生产后身体虚弱,他便整日陪在她身边,端茶倒水,料理家务。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她渐渐恢复了健康。也就是在这一年,刘半农在伦敦为妻子写下了这一首白话情诗,起初名为《情诗》,后来受妻子启发,改名为《教我如何不想她》,这首诗情深义重,感人至深,最为难能可贵的是他首创了“她”字作为女性第三人称,这在中国文学史上可以说是功不可没,意义非凡。1926年,刘半农的好友、语言学家赵元任特地为此诗谱曲,从而将这首绝美的诗传播了出去,让更多人看到了它。

诗江湖37期 | 刘半农:那位民国走来的纯情少年

1921年,刘半农带着一家五口又去法国留学。1922年,又辗转赴德国留学。在欧洲的求学岁月里,刘半农和朱惠患难与共,互相扶持,恩爱依旧。

1925年,刘半农带着全家回国定居。他忙着上课和写作,她在家料理家务,照顾孩子和他的饮食起居,一家五口,阖家欢乐,幸福满满。

然而天不怜人,美好的时光总是太过短暂,孩子们渐渐长大,但刘半农的身体却越来越差。到了1934年夏天,他竟病到呼吸困难、卧床不起。朱惠急忙请来医生诊治,但是这个医生竟然讲不出他的病,他服了医生开的中药反而病情加剧。朱惠心急如焚,但又束手无策。

7月13日,刘半农的体温急剧上升,病情恶化,已经危在旦夕。他的好友胡适闻讯赶来探望他,立即帮忙将他送到协和医院救治。

7月14日,刘半农不治身亡,他走得那么仓促,那么匆忙,甚至都没来得及和他深爱的妻子与孩子告别。

朱惠泣不成声,哭成了泪人儿,几度哭晕过去。刘半农走后,朱惠含辛茹苦地将儿女抚养成人。他不在的日子里,她想他想得要紧,她总是轻轻唱着他为她写的那首情诗——《教我如何不想她》,他那么美好,她那么爱他,教她如何不想他?她好想他,空荡荡的房间,只少了一个他。

1947年,朱惠去世。儿女们按照她的遗愿将她葬在刘半农旁边,生同衾,死同穴。她在和他离别十三年后,终于与他重聚相守,从此他们两个人再也不会分开。

如今当后世的人们自然而然地用着“她”这个字时,可否会想到那句流传至今的“教我如何不想她”,可否会记起刘半农的名字,还有他和朱惠的唯美爱情。没有朱惠,便没有刘半农,没有刘半农,便不会有“她”。

延伸阅读:

刘半农的诗歌观:你用什么写你的诗

刘半农在《诗神》中,虚拟了一段问答。

“你用什么写你的诗?”诗神这样问了,诗人的回答是:“用我的血,/用我的泪。”诗神再问:“写在什么上面呢?”诗人再答:“写在嫣红的花上面,/日已是春残花落了。/写在银光的月上面,/早已是乌啼月落了。/写在水上面,/水自悠悠的流去了。/写在云上面,/云自悠悠的浮去了。/那么用我的泪,写在我的泪珠上;/用我的血,写在我的血球上。”

这里有青年刘半农的诗歌观,也有五四青年的精神写照。

五四运动时,刘半农28岁,《新青年》特约编辑,投身于文学革命。那时他是北京大学教授,自己却没有中学文凭。于是他去欧洲读书,5年后获法国国家文学博士学位,再回北大当教授,没人说他学历低了。

“《诗经·国风》是中国最真的诗。”刘半农在《诗与小说精神之革新》中说,“可怜后来的诗人,灵魂中本没有一个真字,又不能在自然界及社会现象中,放些本领去探出一个真字来……于是真诗亡而假诗出现于世。”

僵化的文言诗,确实走到了尽头。五四文学革命要推翻具有几千年传统的文言文,用口语的文字(白话)来取代它们。

刘半农崇尚真实和直率,而他的直率源于平民出身,情之所至,笔之所至。同时,由于他的语音学造诣很高,诗人天分比较突出,他的白话诗是最早成熟的一批作品。

他重视向民歌学习,“能用最自然的言词,最自然的声调,把最自然的情感抒发出来”。有一次,他从故乡江阴返回北京大学,在运河上听到船夫号子,一首一首记录下来,再加以整理,就是后来收进《瓦釜集》的20首《江阴民歌》。

那首《教我如何不想她》,写于1920年。

天上飘着些微云,地上吹着些微风。啊!微风吹动了我头发,教我如何不想她?月光恋爱着海洋,海洋恋爱着月光。啊!这般蜜也似的银夜,教我如何不想她?水面落花慢慢流,水底鱼儿慢慢游。啊!燕子你说些什么话?教我如何不想她?枯树在冷风里摇,野火在暮色中烧。啊!西天还有些儿残霞,教我如何不想她?

这首诗从内容到形式的成功,让新生的白话诗有了取代旧体诗的资本。有趣的是,因为这首诗,刘半农创造的“她”这个代词,走进了中国人的生活。此前,“他”兼指男性、女性及一切事物,在报纸上常用“他”再加一个小字号的“女”来表示女性。刘半农《教我如何不想她》发表后,又有了赵元任的谱曲,这首诗成了流行歌曲,“她”字就为全社会接受了。

阅读:刘半农的诗

落叶

秋风把树叶吹落在地上,

它只能悉悉索索,

发几阵悲凉的声响。

它不久就要化作泥;

但它留得一刻,

还要发一刻的声响,

虽然这已是无可奈何的声响了,

虽然这已是它最后的声响了。

相隔一层纸

屋子里拢着炉火,

老爷吩咐开窗买水果,

说”天气不冷火太热,

别任它烤坏了我。”

屋子外躺着一个叫化子,

咬紧了牙齿,对着北风呼”要死!”

可怜屋外与屋里,

相隔只有一层薄纸!

(选自1918年1月15日《新青年》第4卷第1号)

免责声明:本文来自网络,不代表爱读书立场,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向原创致敬,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dushu263.com/462273.html
上一篇
下一篇

为您推荐

联系我们

联系我们

在线咨询: QQ交谈

邮箱: 200768998@qq.com

工作时间:周一至周五,9:00-17:30,节假日休息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