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荷
( 朱西甯,最后一位民国小说家)
一、它有小说的情节,散文的韵味,诗歌的节奏
《铁浆》是当代中国台湾作家朱西甯的短篇小说集,写于上个世纪60年代,作者以孟家三代兴衰的故事影射时代的递变。
从内容、语言、结构上赏析,它有小说的情节,散文的韵味,诗歌的节奏,叙述上采用倒序,插叙,顺序的方法,整篇布局前呼后应,自然天成。
写作手法上不拘于技法,又高于技法。环境描写与人物塑造相得益彰,语言简洁有力,传统观念和现代观念相互撞击,使小说更富有历史感和时代感。
(1976年,后排左起胡兰成、刘慕沙、朱西甯;前排左起朱天文、朱天衣、朱天心)
整篇故事叙述的是小镇上的人们面对外来事物所表现出来的恐慌不安的现象,火车的开通与官盐的包办让镇上的两大家族孟家和沈家展开激烈的“血拼”争斗,最终两败俱伤,胜者失去生命,败者失去财产。作者的写作思想显而易见,逞强好胜、义气斗气之人,必是将死之人。
最终是孟家的灭门之死,父亲死在高温的铁浆里,儿子冻死在罕见的大雪里。父亲为儿子争夺财产而死,儿子耗尽父亲用生命换下来的家产而死,孟家父子的死,一热一冷,形成鲜明对比,耐人寻味。
(1967年,朱西甯于内湖一村家中留影)
二、黑白狗的艺术写照,于苍凉中透着一丝温情
故事中巧妙地运用到对比的描写手法。当开头孟家唯一的儿子孟宪贵死后,文中这样写到:“有只黑狗遥遥地坐在道外的雪堆里,尖尖的鼻子不时朝着空里划划”,而在文章结尾,作者似乎是为了突出那场大雪:“有一只白狗很不安,走来走去,只可看见雪地里它的影子移动着。”黑白狗的艺术写照,于苍凉中透着一丝温情。
作者起笔写到,这场大雪是“新鲜”的,是一个“大玩笑”,预示着火车开进小镇,也是“一场大灾难。”对封闭的小镇人来说,雪灾还只是一个玩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巨大的怪物要闯来了!”这样的外来事物比那场大雪要恐惧得多。一个“闯”字,足以表现出火车带给小镇人心里上的震撼力和冲击力,接下来收尾的一笔引人联想:“传说,是朝廷让洋人打败仗,就得听任洋人用这个来收拾老百姓。”,一个“传说”,一点即透,不用多说,也不能多说。
(朱家会客厅)
作者先是写了儿子孟宪贵的死,才写到父亲孟昭有的死,从而引入主题“铁浆”。写铁浆时,作者更是神笔,他用了一个词“西瓜汤”,来形容滚烫高温的溶液,最妙的是那句引语:“可不大补,谁喝罢?喝下去这辈子不用吃馍啦!”一句逗乐的话写到文章的高潮处——血拼到底,一命呜呼。
孟昭有傻吗?一盆热铁浆,从头浇下,不死才怪。他明知是死,为何偏要拿命去赌?作者有交待,一句:“我孟昭有包定了,是我儿子的了!”说明他已抱定必死的决心,也要把这份生意抢到手,一是为死去的老子报仇,二是为未成家的儿子立业。这就是这位人物的“铮铮铁骨,死而无憾。”可惜,是一失去理智的莽汉。
孟昭有惨死后,一场大雪“一阵紧似一阵”,“把地上变白”,“把小镇埋进去,埋得这样子沉沉的”,“只有妇人哀哀的啼哭,哀哀的数落,划破这片寂静”。
(朱西甯)
三、原是滚烫的热,掩卷,心却凉凉的冷
火车来了,人走了。火车来了,外乡人进来了。火车没有给小镇上的人带来灾难,却给孟家带来“灭顶之灾”,暴富,使得没有思想只有空壳的孟宪贵变成“薄薄的被浇上石灰水的白棺。”
小说结尾富有诗意,更有深意:“那一盏半月又被浮云遮去,夜有多深呢?人都在沉睡,深深地沉睡了!”睡着的除了人,还有什么呢?余味悠长,诗意悠然。
《铁浆》,原是滚烫的热。掩卷,心却凉凉的冷。
(朱西甯与胡兰成)
【作者简介】梅荷,出版《梅荷文集》《梅荷芸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