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张爱玲的感情,总是避不开胡兰成的名字。
众人皆知他给了她一场千疮百孔的爱,这份爱让她低到尘埃里。
但很少有人知道:在张爱玲情殇潦倒时,一个叫做桑弧的男人意外闯入她的生命。
他的温文儒雅,给了张爱玲最为珍贵的温暖;他的百般呵护,亦成为她离乱之中最大的慰藉。
【张爱玲遇见桑弧:是她离乱之中最大的慰藉】
张爱玲遇见桑弧时,正值她人生的低谷期。
那年,逃亡在外的胡兰成不改风流本性,在外又生几段情事,却执意不愿分手;而背负着胡兰成妻子名分的张爱玲,也因胡兰成“文化汉奸”的身份,导致无人肯收作品。
以创作为生的作家,若没有作品发表,就不能维持基本的生活。
这也导致:承受各种压力的张爱玲,日子异常艰难,一度只靠喝西柚汁度日。
窘迫无援之际,桑弧的出现如黑暗中的温暖星光,让她看到了希望。
两人的首次见面,是在一次商讨集会上。
宾客往来,觥筹交错!
这样热闹的场面,让本就不擅交际的张爱玲万分不适;独自坐在角落的她,如同刺猬般浑身充满戒备。
也正是这时,身穿浅色花格毛呢的桑弧,来到了沉默无言的张爱玲身边。
他笑意盈盈地搭话,却让张爱玲觉得无比轻浮。
没有得到回应的桑弧不恼反笑,便自顾坐了下来,陪同张爱玲一起沉默着。
多年后,物是人非。
张爱玲却仍旧记得这个不起眼的细节,她在《小团圆》中回忆当晚的相遇,说:
“他的沉默震撼了我。”
1947年,两人因电影《不了情》正式见面。
作为导演的桑弧邀请张爱玲来写剧本,但张爱玲却因没有经验,想要拒绝。
可桑弧却无条件地信任她:“没关系,我们可以等,我相信你的才华。”
就是这句“相信”,让张爱玲冰冷的内心燃起了一簇火把。
她开始抬头细细打量起身边这个大她4岁的男子,忽然觉得:他不仅没有那么讨厌,温文尔雅的样子反倒衬托着自己的种种不是了。
人与人的缘分,总是需要些温暖的理解和包容。
正是桑弧的这份理解,让张爱玲写出了剧本《不了情》。
上天垂怜,命运宽宏!
两人首次合作的这部电影轰动上海滩!
随着导演桑弧的声名大噪,生活拮据的张爱玲也随着电影的火热,以编剧的身份重回读者视野。
获得惊喜票房后,颇有眼光的桑弧趁热打铁,再度邀请张爱玲联手,打造《太太万岁》的剧本。
在片子拍摄的时候,导演桑弧因为要与爱玲交流影片事宜,去爱玲的住处最为多。如此一来,两个人的来往亦别人密切了些。
因剧结缘的这对才子佳人,就这样在耳鬓厮磨间,迎来了温暖的爱。
【本是安稳相恋:却因“胡兰成”情缘屡受考验】
与胡兰成相恋的日子,张爱玲的爱是低到尘埃里开出的花朵。
遭受胡兰成背叛的时候,张爱玲便被困在了情殇中!
即便年华尚在,但心却早先老去了!
她做好了准备,从此孤沥清明一人,宁可痛苦烦恼,也不愿让红尘情爱成为负累。
直到认识桑弧,这个清冷孤傲的女子,又有了烂漫女孩的梦境!
她想:“要另外有个小房子,除了他之外,不告诉任何人,我白天像上班一样去那里,晚上回去。”
因为爱得真切,才时刻忍不住将他放在自己的未来中;也因为爱得真切,愿意舍弃与生俱来的孤傲,尝试着做出改变。
张爱玲极其喜爱奇装异服,衣服下摆经常有些羊毛穗子;但桑弧觉得,这样的造型“有点怪”。
听完评价的张爱玲虽闷闷不乐,却在第二天开心剪掉了下摆排穗。
若放在以前,我行我素的张爱玲怎会听进别人的意见?
两人有时去看电影,出门前张爱玲必然精心打扮一番。
一次,桑弧以导演审视演员妆容的态度,注意到张爱玲“眼睛鼻子上有一块地方”没有补粉,便去提醒她。
被爱人挑剔妆容,这无疑伤到了她脆弱不堪的自尊;此后的她,便越发注意自己的容颜;每每约会前,都要用冰块擦脸,直到皮肤紧缩了才擦粉。
这段爱情里,张爱玲不断适应对方的爱与要求,只因遇到桑弧,才知现世安稳可贵。
世间情事,多是剪不断理还乱!
当张爱玲如烂漫女孩般,醉心在这场温柔爱情乡时,胡兰成却厚着脸皮找上了门。
这一次,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因为张爱玲突然发现:他的那些情话对她而言,已经失去了吸引力。
送走胡兰成,她像个孩子般对桑弧解释:“这次和以前不同了,连手都没握过。”
“一根汗毛都不能让他碰。”听闻解释的桑弧赶紧强调,眼神里透着无限怜惜和醋意。
张爱玲强忍笑意,转过身子拿出写给胡兰成的诀别信,口是心非说道:
“我不过给你看,与你没关系,我早就要写了”。
随着诀别信一同寄走的,还有张爱玲30万稿费,她用这些彻底斩断了与胡兰成的纠葛。
此后的她,正式与桑弧相爱;但遗憾的是,因为种种原因,两人没有选择公开恋情。
而这份决定,来源于彼此的为对方着想!
文雅如玉的桑弧担心公开恋情后,因“汉奸胡兰成”被骂了数年的张爱玲,会受到更多的谩骂和指责;而张爱玲则担心:恋情公开后,自己的狼藉名声会耽误桑弧事业。
对于眼前这个青衫磊落的有成青年,她始终是自惭形秽的。
两人相遇时,备受争议的张爱玲已有过一段婚姻;而桑弧却家世清白,未曾婚配。
人们长久以来“好女不嫁二夫”的传统观念,就已经让张爱玲的爱变得小心翼翼。
可无奈,命运多刁难,将红尘世事冷眼旁观!
两人交往后,张爱玲曾有过几个月的停经,于是桑弧带张爱玲一起去医院验孕。
可没想到:检查结果竟然是张爱玲的子宫颈曾经被折断过。
并且冷漠的女医生直接表示:怀疑张爱玲的子宫颈损伤,很可能是因不正规的引产手术导致。
这个检查结果犹如晴天霹雳般砸到了张爱玲头上,她在接受无法生育的残忍真相上,又无比凄凉地意识到:自己犹如残花败柳,已经配不上桑弧了。
纵然桑弧不介意,可这件事,彻底击碎了她本就单薄的自尊心。
张爱玲这样的女子,活得太敏感,太清醒也太骄傲;即使是感情,她要的从来都是百分之百,不要一丝一毫地勉强。
而自己身体的缺陷,已经算得上极大地勉强了!万分挣扎过后,张爱玲最后还是以抽身离去的决然,留给了自己最后的体面。
这段命定佳缘的感情,最终无疾而终!
【令人遗憾的无疾而终:因为爱得太深,才不敢再说爱你】
张爱玲的离开,桑弧未曾挽留。
为此,很多人觉得:张爱玲于桑弧,不过是可有可无!
但若细究桑弧的爱,倒让人倍觉难过和心疼。
他本就不是大开大合、敢爱敢恨的江湖儿女。
纵然良善如他,可在张爱玲面前,他的爱亦是卑微。
桑弧和胡兰成一样欣赏张爱玲的才华,但桑弧的欣赏里多了几分敬畏。
他的成名,多少还是因为张爱玲;因着这敬畏,他爱得小心翼翼。
每次电影出来时,他总是小心翼翼地问张爱玲:“没糟践你的东西吧!”
只在得到张爱玲的夸赞答复后,他才能长舒一口气。
而“胡兰成”这三个字,更成为桑弧与张爱玲之间不曾戳破的隔膜。
在张爱玲为自己过去深感自卑时,桑弧也是爱的不安!
他总想着:那段沸沸扬扬的过去,张爱玲始终没有放下。
因此便兀自将自己对爱玲的深情藏在心底,即便相爱期间,两人更多谈论的,还是与爱情风马牛不对边的影片话题。
而这一切,仅是因为桑弧生怕自己不经意间的深情,唐突了这个敏感的女子。
张爱玲提出分手时,桑弧曾拜托朋友上门提亲;可张爱玲因自卑婉拒的做法,却让他再不敢直言深情,只能把满腔爱意蜷缩在深不见底的内心,不让它见天日。
同为感情世界的迷路人,张爱玲何尝不是深深自卑着?
她自尊心极强,自知身处于“文化汉奸”的嫌疑中,不愿自己从胡兰成那里蹚过的脏水,无辜轻贱了桑弧。
好友龚之方自己曾亲自为两人感情劝过张爱玲:“郎才女貌,若有结果,也算佳偶天成。”
张爱玲听到此事,便无比落寞地摇了摇头,而后再一次地摇了摇头。
她不曾否定龚之方的提议,只是不断地重复: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她是痛苦而清醒地想到:桑弧家人是轻视自己的。
年长张爱玲4岁的桑弧,是个孤儿,自幼与哥哥姐姐一起长大,性格内向拘谨。
长兄如父,长姐如母,桑弧对他们只有敬重和顺从,从不忍心忤逆。
但自己的出现,无疑是海上的一阵飓风,让桑弧这艘航船已然危险偏航。
她不敢预测这段感情的走向,也不敢回应桑弧最后的挽留。
那番超越常人的敏锐,好似不断地告诉她:桑弧纵然爱她,但也不会为她与家人决裂。
因为太怕伤害了,便在主观且盲目的推测中,抽身离去。
这场美丽的缘起,最终在寂寥和无奈中黯淡收尾!
读完两人的故事,我时常想:
如果不是家庭的羁绊,或者两人都再勇敢一点,张爱玲的人生是不是就会被改写?
然而人生没有如果!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哪怕这段相遇再美,她与他,终究是无疾而终。
“我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
时光如梭,回头万里,古人长绝!
这句张爱玲留给桑弧的告别情话,为烟雨往事画上了重重的感叹号!
【留给彼此最后的温柔:我们曾相爱、想到就心酸】
1951年,桑弧结婚。
而张爱玲选择了从香港辗转美国,以抛亲绝友的孤绝,换来了后半生与世隔绝的清净。
同是这年,她以“梁京”的笔名发表了《十八春》,这部小说就是后来名动中外的《半生缘》。
故事遗憾而凄美:相爱的男女主人公,在阴差阳错中不断错过,14年后再重逢已是物是人非。
她罕见用了自己的笔名发表,没人知道她为何如此。
但了解这段往事的人,总会在读到《半生缘》时,想到这对爱而不得的才子佳人。
很多人都纳闷:
桑弧究竟有没有爱过张爱玲,爱她为什么不再挽留?
张爱玲又是否深爱桑弧,爱他为什么不相守?
实际上,这世界上的情爱纠葛,又有多少是可以完全把握的呢!
2006年,张爱玲《小团圆》出版;这部半自传小说,几乎写尽了张爱玲一生!
也是因此,更多人才知道她对于桑弧无可奈何的情!
在《小团圆》中,张爱玲化身九莉,桑弧化身燕山;他们的幽暗情事,读来不免戳心。
初遇良人,情难自禁时,她借盛九莉的口吻对桑弧说:
“没有人会像我这样喜欢你的。”
惬意时光,悠然相爱中,她曾如孩子般期盼,充满嗔怪地感叹:
“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阴差阳错,终成陌路后,她把无尽感慨留在了小说结局:
“燕山的事她从来没懊悔过,因为那时候幸亏有他。”
她太爱他了,却不知道这份爱怎么安放;以至于在缄口不言的爱情中,她只能说感谢:
感激桑弧在她落难时的相助,感谢桑弧给过她春光明媚的四月天……
同张爱玲般,桑弧爱得亦是小心翼翼!
小报上登出他新婚的消息,他担心她看了受刺激,托人去报社说,不要再登关于他私生活的事。
他明白她的孤傲,也知道她会心碎,所以给了她最后的温柔!
后来的桑弧,成为了电影界的知名人物;但对于和张爱玲的这段往事,却绝口不提。
只因他爱她,便不想亵渎这份爱情!
比起胡兰成的大肆卖弄,这个沉默似金的男人,才是真正配得上张爱玲的深情。
1995年,张爱玲辞世,所有朋友都在怀念张爱玲,唯独桑弧一直保持沉默。
他是习惯了沉默的!
如同两人初次见面时,他在张爱玲面前局促的沉默;又如同情缘无疾而终时,他在张爱玲背后隐忍的沉默……
若上天垂怜,来世再遇,两人再不似今生般错过了吧!
【写在最后的话】
文艺作品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
画家用自画像来做自我剖析,而作家则用自传给自己疗伤。
若要了解张爱玲的真实人生,还需看她自传性质的《小团圆》。
这部被称“巅峰遗作”的作品,不仅记录了她与胡兰成、与桑弧或揪心或意难平的爱恨纠葛,也记录了张爱玲前半生的点点滴滴。
几乎每一个情节,都是张爱玲记忆的闪回;也是因为写的太过真实,张爱玲曾几度要销毁。
张爱玲曾这样定义它:
“这是一个热情故事,我想表达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以后还有点什么东西在。”
很少有作家肯这样暴露自己的冷和残酷,不稀罕任何体谅,更不屑廉价的同情。
也是这样的性格和姿态,让张爱玲活出了她的孤寂和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