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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读|广东信宜诗人黎启天,为之奔劳的一生 就是这样的一瞬

诗歌选读|广东信宜诗人黎启天,为之奔劳的一生 就是这样的一瞬

黎启天 ,70后,籍贯广东信宜,现居东莞厚街。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东莞市文联签约作家。作品散见《诗刊》《人民文学》《星星》等刊物并入选多种选本,获多个诗歌奖;参加《诗刊》社第三十一届青春诗会。著有诗集《伶仃洋叹歌》《你刮了胡子就跟我一样年轻》《多么伤心的夜晚》(二人合集),策编黎大彝诗文集《来自1937年的火把》。

我想为之奔劳的一生,就是这样的一瞬

我常于无意间得到

一些陌生人的温暖

他们离开座位时

我坐下去,一股炽热

仍在

那些蛰伏的阳光,电流般通向心间

没看清,他们的脸庞

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不清楚,他们来去何方

当我也抽身而去后

遗留空座上的体温,是否也能如斯

传递给另一个陌生人

当我于人世间抽身离席后

体内流出的阳光

在那空出的位置上

是否也如斯,能留给后来者,一瞬间的暖

我想我为之奔劳的一生

也不过就是为了无限接近这样的一瞬

我想我为之奔劳的一生

也就是这样的一瞬

在粤西的田畴上

太阳掠过,云开大山飘荡着雾的金色散发

我推开窗,将熟透的南瓜从中间切开

左右窗玻璃映照,两个同样炫目的烈阳

都一样的燃烧,都一样扩张着焰火的梦幻

窗外的田畴稻浪起伏,涌向山脚

在金黄的广阔里,滑动着镰弯的闪电,多么壮美!

在金黄的广阔里,撒落着太阳般的臀股,多么壮美!

那些饱胀着力量的女性的浆果,它的晃动稍高于稻穗

像岩浆燃烧着的山河,像光线穿过的万物

有些正在拱起,有些正在沉下

天穹下的大地与山峦,被河流扭来扭去,多么壮美!

地球在我脚下,轰隆隆运转,多么壮美!

黑头发里的一根突然变白

不知何时

黑头发里的一根突然变白

接着是两根、三根……

像揭竿起义的士兵

而我却茫然不知

在平静的头颅上,此刻

已开辟了你死我亡的战场

生命里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背叛

直到有一天

当不止一个人对我说

你的白头发怎么这么多

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黑头发再多

也是可以略去

不被提及的

就像它们之间的争斗

夺得的地盘再大

也终将和我

同归于尽

外公在母亲心里多活半年

外公是2月23日去世的

母亲是8月26日才被告知的

当初她直怪我们瞒住她

现在她又怪我们不继续瞒住她

她总将8月26日

误作外公的忌日

她说外公本可活得更长寿

而我们却过早地让他离去

一张旧报纸翻飞在风中

带着泛黄的心事,东游西荡

在建筑物的距离间

那些过时的新闻

翻卷着

被遗忘的哀怨

野心勃勃的词语 潮湿的数字

曾经影响 也决定

某些人的情绪及命运

如今它们的归宿

掌握在风中

而风继续旋转着带着

虚假与真实的笑意

在热闹与喧哗背后

寂静小巷拐角处

头版头条里

赫然站立的一排名字

一时不知去向

空了

空了

地下空了

抽不出绿叶

冬天,空空的库房

空了

光芒空了

爬满铁锈的剑

空有一腔热血

空了

躯体空了

空空的螺壳

谁来吹响

空了

满头的黑发

空成了白发

丢失的部分

空了

夜晚,熄灭的灯盏

世界空了

空了

酒瓶空了,衬衫空了

脚趾甲空了,思念空了

回忆空空

名字也空了

空了

黑洞洞的眼眶

目空一切

想着大海

当我打开厨房的水龙头

我想到它连着大海

当我摁下马桶的水压

我想到它连着大海

当我经过楼下的沟渠

我想到它连着大海

当我淌过故乡的小溪

我想到它连着大海

当我遇见屋檐下的水滴

我想到它连着大海

当我撒下一泡尿时

我想到它连着大海

大海的触角,如神经的末梢

布满了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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