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春意梅花五首:香浮风细月明夜,春在天寒日暮时
“土脉阳和动,韶华满眼新。
一枝梅破腊,万象渐回春。”宋朝汪洙《神童诗》择一
腊月是传统农历的十二月,是冬季的最后一个月。不会因为冬天快要过去,这个月就会温暖,相反,腊月是深冬,虽然太阳在冬至之后会回归北半球,但地球的地温却是收入大于支出的,也就是说,往往腊月是一年温度最低气候最冷的时段,有小寒大寒节气,最冷的二九三九往往都在腊月。
腊原本是猎,上古的狩猎多集中在冰雪的冬天,此时动物最鲜肥,易于捕猎,又因为肉类在冬天可以保管良久,是用作祭祀的最好祭品,所以十二月就叫做腊月。
但腊还有个视觉的特殊的感觉,那就是在极度的寒冷下,猎肉呈现风干半透明的状态,而河流冰冻,一切都仿佛在半透明的冰雪水晶里。所以老百姓也习惯十二月叫做腊月。在腊月里腌鱼腌肉,要的就是那种腊的风味。
如果没有梅花,腊月可以用冰天雪地琉璃世界荒无人烟了无生机极寒极苦来形容。是神仙的琼楼玉宇,也是寸草不生的冰雪荒漠。
但是最奇特的就是在这样的寒冷中,依然会有旺盛的生命力。梅花并不是腊月的盛花期,但是她仿佛是冬天的另一个破绽,在冬至前后,就会有梅花酝酿花蕾,然后在腊月和正月里次第开放。也就是她的成长是与极寒的冬天伴生并互为消长的。这真是一件奇异的事情。
实际梅花的原始发源地是在长江中部和南方地区,按道理温暖湿润的气候最适合她,但是她顽强的生命力北上到冰雪极冷的华北,也就是在中国大部分地区都可以看到梅花的身影。
如此顽强的生命力自古就是人们对于苦寒处境时的最大安慰。什么都没有,但还会有梅花。
腊月的梅花,本是冰雪寒花,然而正是她的存在,再冷的冬天也会因为她而有春意。腊月梅花虽然不是梅花的盛花期,但次第开放的美和沉静从容,如何不是春天回来的消息?
“一枝梅破腊,万象渐回春。”
这句诗好,腊月梅花不需要多,一枝开花,就引领春天回来。是梅花惊破了腊月的冰雪吗?至少在普通人的感觉是如此,因为梅花开放和着冰雪的芬芳,让人觉得连冰雪都带着春意。
实际梅花和冬天的渊源远不是花开的腊月,如同春天一直蛰伏在冰雪的冬天,从未曾走远。梅花是冬天的一树华丽,更是人生人心的花树。只是在腊月时,更多的人看见了她的花开,被惊艳,被震惊,被惊喜,被感动。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惟有暗香来。”王安石《梅花》
有的版本写的是墙角一枝梅。我们知道梅花的破花通常都在腊月,天气寒冷,时有大雪。而有雪的日子通常都是零度以下,户外百草冻死,空气清洁冷冽,嗅觉可以说是荒凉的,但是你闻到梅花香气,那感觉就不一样了,梅花的香气有开郁顺气的作用,这对于困在沉闷冬天的人们无疑是呼吸到了最春天甜美的空气,肺腑为之洗涤一清,精神愉悦。
王安石说,我就知道她不是雪,并不是我看到她了,而是她的香气就是她的名片,哪怕此时她埋在大雪之中,花雪同色,我都能强烈的感受她的存在呀。
这就是梅花,在最冷的时候带给人无私的香气,仿佛是说,不要怕雪大,有我呢,雪不过是春天的过门。
所以梅花也常形容那些背后默默无闻,却在关键时刻守护你的人,也形容那些有着生命力的事件的开头,风起于青萍之末,春来自于梅花之梢。
所以腊月虽然是寒冬,但已经酝酿无限的春意,竟是春天的前奏。从风俗上来讲,腊月就开始为过年做准备了,从腊八到除夕,几乎整整一个月,都忙着迎接季节的春天,而人间已经笑语喧天,提前进春,过年只是这种感觉的巨大载体和宣泄。
所以此时的风,有人说是霜风,但也会有人说是春风。因为如果不是春风,如何梅花会开?
“严陵滩畔香醪好。遮莫东方晓。春风盎盎入寒肌。人道霜浓腊月、我还疑。红炉火热香围坐。梅蕊迎春破。一声清唱解人颐。人道牢愁千斛、我谁知。”宋朝《葛胜仲虞美人·严陵滩畔香醪好》
这是诗人在四川的腊月,晚上喝酒喝到天亮,都说四川人安逸,这首诗我算是见识,这腊月三九的寒风,居然也被他说成春风,他自己也觉得奇怪,都说腊月霜雪寒冷,我怎么不觉得?
他当然不觉得,因为这里人情暖暖,彻夜举杯,已经是人间的春天了,连梅花也是迎春绽放。
梅花是真耐寒,但明显诗人是陶醉在四川浓郁的年前风俗里,酒汗淋漓,春情满面,更对着如笑梅花。
那么没有这多人气的地方,腊月其实春意萌发,不止是在梅花梢头,更在青青草根上。
“穷冬日日爱天晴,古寺门开绝送迎。
野鹤忽来桥上立,山僧独向水边行。
过寒梅树白全少,入腊草牙青渐生。
又是舒州一年了,怕看新历动乡情。”[宋] 张弋《舍州岁暮》
那么这一首客观写了腊月的安徽舒州的景色,此地在大别山南麓,山水奇丽,充满野趣,有山寺,有野鹤,有古桥。这里的腊月景色应该能代表广大的中部地区。
他是这么说的,我就爱这晚冬时节的好天气,虽然古寺庙开门,但是大雪曾封山,所以就算开门也人烟稀少,那古桥上有野鹤翩翩飞来,只有僧人在水边站立。
水边的梅花,因为上一次的风雪寒冷,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放花,但已经露出了白色的花苞。这样的梅花其实正是腊月梅花的常态,半开未放。另外野梅的特点是紫萼白花,这里的白全少,是指花骨朵正努力长大。
而最可爱的是,地上的草芽已经开始茁生返青。
虽然腊月还可能有风雪,但是草木的春意与冬天同在,并呈现此长彼消的势头,哪怕冰雪重新覆盖了梅花和草地。
“穷腊无花可入诗,何人翦玉著南枝。
香浮风细月明夜,春在天寒日暮时。
玉面亭亭成独立,冰心皎皎竟谁知。
眼明数点窗前白,梦见鲁山元紫芝。”宋朝张道洽《梅花七律》
爱梅狂人张道洽的腊月梅花诗不能不看。谁说深冬没有花可以写进诗篇,我看梅花就很好。虽然此时不多,那星星点点的梅花如玉仿佛是谁挂在最南的枝头一样。
那暗香细细,在冬天的月下慢慢飘来,你分明感受到那春天已经来了,而且它来得如此新颖,是在天寒日暮的冬天呀!
这首诗写了梅花的耐寒,也写了腊月和春天的关系,莫道腊月冷,春在梅花,春在天寒日暮时。
梅花是寒冬之艳,也是报春之花,腊月是冬的极致,也是迎春之月。最寒冷里总有不灭的春意,否极泰来,从来生生不息。
所以春天从来就不远,只是耐心和梅花一样,守望春满天地!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