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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读|旅美90后女诗人康苏埃拉,两座湖中间 不必隔着皮肤

诗歌选读|旅美90后女诗人康苏埃拉,两座湖中间 不必隔着皮肤

康苏埃拉,女,90后,美国南加州大学教育学硕士,现居旧金山。诗歌作品曾获未名诗歌奖、重唱诗歌奖、樱花诗歌奖,诗作刊于《诗歌月刊》、《诗林》。兼事翻译,任2014年上海国际文学周、2015年香港国际诗歌节译者,译有E.M.福斯特小说《大机器停止》,编辑出版普拉斯诗集《爱丽尔》、菲茨杰拉德散文集《崩溃》等,部分诗歌译作刊于《飞地》。

与天使对谈

“如果你有心,

或比心更为轻盈的跳跃

就赠你一只红鸟,

作为彼此天真的口信。”

“再捎一捧多羽的火吧,让你

细密地注入我……

注入被晚云捧起的山峦

每一轮晕眩,和带刻度的柔软。”

找水的红鸟们在我眼中集合

——“日落了”,你说。

缺席即永在

你不在这个黄昏,

不在与鸽群有关的颤音之间,替我熄灭

雪,熄灭一场死雪纷飞的叫喊

你也不在宇宙心里,紧握这束渐红的时辰

敲着同样渐红的我,因赤裸

而未能敲响的大门

你不在那扇门外,不在它已到达的

一切暗穴,也不在我的半空

那些比意义更野蛮的焰火之中

你不在这簇词语,迸裂

闪着光亮的末节,也不在它们体内

黑与黑的间隙

你不在此时,此刻,只在你——

因被我称之为罂粟而灼伤的唇上

在唇的创痛所能触及,一整片

对其他事物广阔的摧毁里

尽管火种并不忠诚

——给一位诗人

海滨的守火人食字,也偶尔饮海

尽管火种并不忠诚

但你熟识热带,这么多

不可逾越的纬度,这么多通红的眼睛

你站在里面捕捞词藻,用直觉的斧子砍柴

而那片被划分出内外的水域仿佛某种决定:

一旦搭建,就意味着劈开

现在,守火的人请告诉我

如果今天还不是时候

那么是不是就在明晚,在鲸歌响起的海上

你将拾起第一粒盐——

总有一捧温土还留有远祖的姓氏

写下它,使我的燃烧像海一样开始

诗歌选读|旅美90后女诗人康苏埃拉,两座湖中间 不必隔着皮肤

悬崖

躺进暮年的词典,我会把世界从头翻阅

会把我途经的一切读给你听:

一群蓝色马,悬崖,失真的雨依然在下

为了和你相认于雨水,我会

抹去自己的脸,会走回镜中

把世界颠倒过来、重读一遍:

失真的雨依然在下,悬崖,一群蓝色马

——无论如何,每次都要途经悬崖

是的,我看见悬崖始终处于最中心的位置

正如每次途经你时

我所握紧的那片陡峭的静止

你无法两次在镜中

你无法两次在镜中

注视同一双眼睛,同时

摘下因果倒置的酒杯

两枚,先后经过的死者无法

接近更深的黑色

而复数的你早已结痂,脱落而走失

尽管全无目的……

为什么此刻还不开始谈论?

谈论火,和所有响亮的树枝

白垩

——是日海崖速写

飞行几乎是一种罪恶。

如果往世之风又一次选中我,

给我闪电,教我嘹亮地折返

如果仅仅为了骤临于此刻,

让我观看这年代久远的白垩。

而我竟记得,我竟记得:

一页绝望般平整的时间,

光与暗的手势久久咬合。

还有海,毫无意外

在海自己的意愿之中躺着……

随后是什么声音将我捕获:

“没有出路的在场,不如死去

不如这风”,它说。

我不再扇动我。

现在,白垩岩上某位旅行的少女

正以温柔的天气结束一场目击:

“小小银鸥,千万别跌落

也不要去吃月亮催熟的苦果。

那白色曾怎样朝向我低唤——

赦免,赦免!我至今还记得

失神者的轻盈是致命的。”

祝酒辞

——于异国新年

我心如酒宴,

你身在这酒宴之间

是子夜唯一的烛台,

尚未由我点燃。

眼里有薄雾,有发着低烧的琴

拨开,就有宫殿在其上建成。

为了痛饮,而继续痛饮

饮到醉时更要敬一敬古人!

如果忘了,就另斟上一盏

敬给那群用乡音

为我们洗杯的塞壬。

诗歌选读|旅美90后女诗人康苏埃拉,两座湖中间 不必隔着皮肤

春歌

绿中有我,春水的收割始于惊蛰

蛇的三次坠井,始于惊蛰

沉默之树,慌张之树

正毫无准备地长出许多种风,

和与你眉目相似的荫影

它们或已失散,或并肩走得更远

走上青翠以北的那段路途……

——听我说:

一座湖与另一座湖中间,

不必隔着皮肤。

在那之前唯有寂静胶着

终于,雪不远了:

埋处女的沙漠上正在日落。

我已认出白光在疾行中吞噬一切的企图,

也认出那只与我同名的死鸟但却无法为它停留

因为仍要再穿过一次坚固的渴望,

我才能抵达上一个雪天……

在那之前唯有寂静胶着。

我从体内升起温冷的星群,

它们离猝然坠下也不远了——

好像死亡,在我虚掩的双肩上久久凝视着

为了让人类倾心于某个盛大的节日,

让我肩头连绵的雪意随时准备降落却又无法停留。

或许我应该长大,像你一样成为风暴?

用渐已成形的野心为自己造屋,

让虚构之羽吹毁每一条歧途?

但在那之前唯有寂静胶着。

直到返回初次落雪,我才又赤脚走出时间

这座擅于背弃的子宫终于又是我的。

我会像大雪一样停下并准确地撕裂它

那时,你便真正离我不远了——

凭借手中最清凉的骨骸我将重新说出你的名字!

但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唯有寂静胶着。

即兴的唇齿

——为友人生日作

暮晚的细雨里,

是什么重新生出你年轻

即兴的唇齿,我半醉的水银。

难以确信之词往往宜于赠予——

请收好,我从窗前的忍冬草叶上

正派出雨声嘤咛,记住:

你我也为彼此照料过悲哀一束。

然后便任它们散尽吧,

这一切因闪耀

而憔悴的事物……

鹤背上死过千次的人

仍有明日,你,仍有如此的暮晚

与更多滂沱无用的雨天。

现在我只是暂且不忍对镜,不忍

从你受伤的手中

将那泉眼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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