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炜，生于1982 年，甘肃成县人。曾在《人民文学》《诗刊》等发表作品。参加《诗刊》社第33 届青春诗会。出版诗文集《茶与马：在山河的旧梦里》、诗集《说好的雪》。

落 日

我不高歌

其余的事物也会赞颂

如同你不闪耀

仍然有阴影

抱紧混乱的大楼

那一天，我从幽闭的楼门里

透一口气

恍惚看见我们之间

原有的那座危桥更孤独

当你接走浣洗之水

我和石头共事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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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

别人数羊以单数计

一二三，三二一，数成一首

散佚的童谣

我数羊按双数，一双，两双

我偏爱羊的耳朵，那里结交过泉水

住过经文，漫过星光

那只祭盘中的头羊

我依然数它的耳朵

上面的羊毛白得彻底

我数着，它就像一个对色彩

怀有偏爱的古典画家

见惯嫩甜的青草

最深的猩红

和归圈后隐忍的夜色

唯独不知，耳朵后的白

最洁净，白得最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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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身后

雾中，她走动着

仿佛过了一个村庄的距离

突然，她低于雾

这紧凑的跌滑

让我知道花伞、点心和一点点爱

飞出去的

都是伴随和附带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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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停下的人

说不久前

也有一块这样的砖

让他讨厌

更多的人从外部开始抱怨

只有她磨蹭了一会儿

像被急雨拍了几下的花朵

随后挺身而起

就像清晨摔落在她的梳妆镜中

一样，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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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照片

身后有雪

提醒合影人自身

残存的温暖

每一位脸上的微笑

已不为外来的风声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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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泪水堆积的时日

告诉这一生，短暂地

必须有一次以雪为背景的留念

散漫，飘洒无迹

而又百密一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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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湖边，想起仓央嘉措

云端拣拾的彩虹

放入你的经匣

我愿意游历和辩论

在你的指点下

奔赴一场风尘仆仆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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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只为古老而来

我们的身后，两把空椅子

摆在夜下的灯帐

谈诗或执其茶盏，你来了没有

在这人世恍然的行宫

你究竟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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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 路

顺着流水

我寻路，出山

找到了亲人一样的无线网络

流量透支的山外

亲人不会更多

必要以沙、土、晴日和雨夜代替

辞别之际

应了失业的流水

做一个寒窗发呆的古人

把读过的书漉洗一回

丢失的亲人默数一遍

无论是否经过原来的起点

流水都冒充了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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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山之石

祖屋在北边

南边的雁借风归来

我骑马数日

路过一座世代隐忍的山

散布野蛮、粗粝的石头

一次次面对险峻的落日

如果一遍没看够，也不可惜

不管我什么时间回来

牵马，邀雁

石头丛中顶多生出一片杂草

几棵幼树

仍是原先的样子

像原先的村庄、忧伤的田园

活得忘记年龄的房屋

如果你发现石头少了

一定是充当村子里棺木的支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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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灯记

灯，我驰骋夜晚的通行证

死党老李现在是发证的人

他一进门就骂骂咧咧

架起人行梯

垫脚够头顶的漆黑

像一面悬崖的患难兄弟

他埋怨我的失职

说我们都是给这光打短工的人

不一会儿，掌心奉上几颗短脚螺丝

让我反省光明之焰

和黑脸螺丝之间的联系

最后他告诉我注意事项

甩手怏怏离去

灯，发薄，发弱

好像比以前更亮

一种殃及无辜的明亮

给通过一段黑暗接近它的人

补上体内照耀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