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燕,80后女诗人,祖籍巴蜀,生长于新疆乌鲁木齐。诗歌爱好者。有作品散见于《诗歌月刊》、《2015中国微信诗歌年鉴》、《新诗典》等书刊。
面馆
老板,来碗清汤牛肉面
不要葱不要姜
他坐定 打开一本书
点燃一支烟
第一页是日子结束又开始
第二页是葬礼上下起大雨
第三页是她没有死,但消失得很彻底
第四页是鱼儿跳出大海,逃往天空
第五页是信仰与背叛
第六页是欢爱欢爱欢爱
第七页,不知道是什么
他死在餐桌上,静静趴着
仿佛等面与吃面之间的小憩
未弹落的烟灰
如欢爱之后漫长的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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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
老大夫手持听诊器
听出我呼吸道的异响
遵从她的指令
我解开胸罩
撩起上衣
她双手轻轻按压我的乳房
“你还这么年轻……”
她脸上的惋惜和悲悯
如同上帝
如同佛祖
如同一切高悬的神明
唯独不同于我的父母
那汗涔涔
布满老茧和皴口
笨嘴拙舌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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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
长发及腰
多么美啊
可我没有耐心
将头发留那么长
我能忍受的最大限度
是肩胛骨下端
它有时候疼
疼得不被察觉
就像我忍着不去爱一个人
偶尔也需要忍着
不去恨一个人
这样忍着忍着
也就地老天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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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
曾经我有一个师兄
现在也称之为师兄
从繁花世界
皈依了佛门
他要去的地方
是西方净土
“那里无欲,因此无痛”
他放弃了诗歌
也不再弹奏吉他
我问师兄你想我吗
他说阿弥陀佛
我问如果我去看你
我们睡一起吗
他说阿弥陀佛
西行的路越走越远
远到如今
他坐在我心中高高的莲花座上
下不来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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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物
枪毙犯人的消息
让小镇再次复活
人们奔涌如潮水
呼啸着跟在押解车后面
卡车中巴摩托车自行车
一张张亢奋变形的脸
绕过几个坡
穿过一座山
驶向另一山脚下
我没有哥哥也没有男朋友
我的爸爸不朋克也不嬉皮
作为小镇的女儿
只能闻听人们带回传说
说他笑对众生
“20年后又是好汉一条”
好汉,我等着你
20年后做你的妻子
或情人
记得留下枪眼当信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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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
生与死的临界点
你留的题目,她回应得不偏不倚
时空交织
念想养在盛满营养液的玻璃容器里
生者得以挽着你的手
或保持一点距离
看你在橘色灯光下行走
步伐不紧不慢,影子如绿色植物的新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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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搬回老屋
儿时和青春泛黄
行李袋贴满破碎的透明胶带
带不走的过往和尘土暂且留在那儿
那儿是何处
何时回来取
老电影和老唱片里流淌歌声
唱的人和听的人都泛着泪光
落叶,翻飞在旧街巷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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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给活人看
踏着星辰上学
几处坟场是必经之路
大理石的
钢筋水泥的
木制的
字迹清晰的
字迹模糊的
各色墓碑
给孩子们提供了辨别的依据
这家富有
那家贫穷
这家孝顺
那家不孝
这家人丁兴旺
那家人丁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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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面
老人去世一周
被邻居发现时
已蛆虫满身
殡仪馆化妆师整理遗容
呕吐数次
终于呈现完整端庄的长者形象
告别厅里
孝子贤孙哭得瘫趴在地
死去活来
场面达到了儿女想要的效果:
让老人体面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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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往事
护城渠里死过一个孩子
清早死孩子的母亲站在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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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过很多孩子
她给孩子们炒白面粉 加点白砂糖
她在渠边那间小屋安抚孩子
洗衣做饭 等男人拿钱回家
有时小屋会有客人
人们就说,她又要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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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得早的人常常看见她站在渠边
微微低着头
风吹乱她的头发 她那么静
静得不像一个只会生孩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