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代华人文化界里,南怀瑾无疑是一个重量级人物最。无论从经历、学问、著作、声名等等方面来说,他都是在台湾、香港、大陆两岸三地华人中间受到过相当关注、产生过重大影响的一个,尤其在华人文化圈,更是受到过热捧,“南怀瑾热”遂成一种文化奇观。
南怀瑾是学者、诗人、武术家、教育家、传统文化传播者、佛学集大成者,他经历坎坷而奇特,一生颠沛海内外,却从没放弃过学问的追求。他杂学旁收,知识渊博,却从没放弃过对传统文化的传播。他锦心绣口,著作等身,一生自著加学生整理的著作数十部,几千万字,令那些埋头著述皓首穷经的所谓国学大师也惊诧不已。他游走于两岸三地,东亚欧美,亦行亦唱,随缘布道,海内外声名卓著,粉丝遍布全球,人们尊称他“哲学家”、“宗教家”、“大居士”、“禅宗大师”、“国学大师”,其名望之高、名头之响、粉丝之多,一时无二。
然而,“名满天下,谤亦随之”,随着南怀瑾的声名越来越显,粉丝越来越多,责骂声也从书斋里、茶饭后、江湖上飘然而来。那么,为什么会有这些刺耳的异声怪语?南怀瑾其人究竟如何评说?
一生奇特,纵横杂家,天赋异禀的学问传奇
南怀瑾一生阅历之丰富,经历之奇特,少有可比。
1918年,南怀瑾生于浙江省温州市乐清县翁佯镇地团村,6岁启蒙,曾师从当地名儒朱味渊、叶公恕,17岁离开温州到达杭州,考入浙江国术馆、浙江国立艺术院,练就了一身武艺,拿到了武术教官资格证。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20岁的热血青年南怀瑾西入成都,考入中央军校政治研究班,毕业后执教于中央军校军官教育队。
1943年,南怀瑾辞去教官职务,拜于佛学大师袁焕仙门下,成为“维摩精舍”开山首座弟子,潜心参禅,学问精进。后怀着对佛教的虔诚信仰,只身上峨眉,研读寺佛教经典,曾在峨眉山闭关三年,开悟自性。
1949年,南国瑾离开大陆,去了台湾,先后任教于辅仁大学、国立政治大学。
1963年,南怀瑾被台北中国文化大学校长张其昀聘为教授,并兼礼学院院长。期间,他一边讲学,一边著述,先后出版了《禅海蠡测》《楞严大义今释》《楞伽大义今释》《论语别裁》《金刚经说什么》《漫谈中国文化》《小言黄帝内经与生命科学》等书,一时间声名鹊起,好评如潮。
上世纪八十年代,南怀瑾离开台湾,先后迁居美国,香港,新世纪初,88岁的南怀瑾落叶归根,回归大陆,迁居于苏州吴江,于95岁高龄安然仙逝于此。
南怀瑾一生传奇:他曾在军校做过教官,在大学当过教授,上峨眉山递过发、闭过关、出过家;
南怀瑾一身绝学:他一生为佛,文字布施不舍昼夜;他一身武艺,精研医学,曾与三教九流混迹于江湖,曾与政商大佬讲研于讲坛;他诗词歌赋信手拈来,诸子百家无所不通,当世可比者鲜有;
南国瑾一生为学:他满腹经纶,旨在宣扬佛法,虽然一生大部分时间背井离乡,远离故土家园,但他怀揣梦想,始终坚守中华文化的根本,传承延续着文化生命力,普及传统文化,在全民崇洋,热衷西化的世事维艰中,留下了许多不朽的篇章,特别是他的著作在大陆出版后,好评如潮,多次掀起“南怀瑾热”,“南怀瑾”三个字遂成一个文化符号,一种文化现象。
之所以能形成这种现象,源于深深扎根于南怀瑾心灵深处的文化自觉,文化自信,和源远流长的文化根脉。
名极一时,毁誉参半,各路大咖的口诛笔伐
随着南怀瑾的声名鹊起,尤其是他在著作越来越受欢迎,他的学说越来越越被喜爱,在他面前受业解悟的迷界众生越来越多,一些针对他的批评和意见随之而来,这让无论在学界,还是在民间,对南怀瑾的评价形成了截然对立的两种态度:喜之者奉若神明,厌之者深恶痛绝。
与南怀瑾同样崛起于台岛的李敖,就曾经毫不掩饰地评价说:
“南怀瑾在我看起来,根本就是个骗子……什麼东西啊,完全胡说八道。”
大陆的北大教授李零也批评南怀瑾的《论语别裁》说:
“迂阔、陈腐、谬误、悖理,一应俱在……更像是以《论语》文强为引子的蹩脚的海聊神侃大杂烩。”
就连那个混迹于网络以搞营销出身的杜子建为蹭热点也加入了舞枪使棒的行列,借人污秽之语来嘲弄和消遣南氏,便更有点下三滥的感觉了。
先做加法,再做减法,读完了再褒贬臧否的态度取舍
南怀瑾曾经在讲学中对自己的弟子们引用过日本浅草观音寺一副对联:
“佛身圆满无背相,十方来人皆对面。”
南氏在此想给学生们启悟的是,世界是复杂的,人心也是复杂的,千人千面,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面孔,如果执念于人相,难免陷入思维的误区。而且,即便是同一面,不同的人来看,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相同的面相,也会得出不尽相同的结论。
从这里,我们可以用这副对联的含义来解释,对于南怀瑾其人其作,一些人为什么会如此膜拜,个别人为什么又会跳出来批评。而同时,也可以用此来解释,对于数十年间海内外的批评之声,南怀瑾为什么从来没有正面回应,沉默是金的原因。南怀瑾步入晚境的过程中曾在很多场合宣称过自己是一个“三无老人”:一无是处,一无所长,一无所成。其谦虚、包容、豁达的人生态度和胸襟溢于言表。
对于南怀瑾来说,他海量的著作中,只要一篇、一章、一节、一段甚至一词一句让人受益,他已经无悔于自己的努力。加上,在纷繁复杂的世界,人心不齐,眼界不一,知识、学问、经历、理念的差异殊远,指望那些不同年龄、不同层次、不同理念的人都认同和喜欢,这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一龙生九种,还种种各别呢。
而同时,那些批评者,读完南氏全部著作的,估计很少很少。而那些拾人牙慧、借火炒饭的所谓网络大咖则肯定没读过多少南怀瑾著作,不过是沿门托钵思绪下的顺手牵羊而已。南怀瑾说过:“一个人内心没有涵养,就会变成色厉内荏。”可作此处注解。
我觉得,要批评一个人,一种著作,要先做加法,再做减法,读完了再褒贬臧否,至少要对这个人的经历了解详细,对这个著作读过几种,知道为何而说,为何而写,旨趣在哪,归结在哪,他是谁,为了谁。当这些问题理清楚后,才能有的放矢,一一批驳,在语言上彬彬有礼,在态度上温文尔雅,学问的切磋不是擂台上的搏击,不必青筋暴起,不必血肉横飞,如果一提及某人某学就怒目圆睁,便流于意气,陷入六道之争了,这样表达出来的观点,也难以为智者所接受。
扫相破执,潜心钻研,摸清路径才能顺利抵达的宗经宝典
要深入南怀瑾,读懂南怀瑾,就必须搞清楚他的著作长处在哪、优点在哪、阅读的切入点在哪,扫相破执,潜心钻研,通过摸清路径后,才能顺利抵达,登堂入室。
南怀瑾最大的优点是无虚伪狂妄,有自知之明,他曾在书中说:
“头等人有本事没脾气,中等人有本事有脾气,下等人没本事有脾气。”
南怀瑾既能看清众生,更能看清自己,他从来就不曾以学者自居,更从未标榜过自己为“国学大师”,从学术方面来说,他就是个佛学家,或者说佛学教育家。
南怀瑾先是佛学家,然后才是国学家,再是文化学家。南怀瑾是一个从佛学入手,通过钻研佛学宗经宝典,经过多年的辛苦打拼最终才成为一代佛学大师的,然后再精研儒学、道学,并将儒、释、道三家打通,用“儒”来释“释”,用“道”来释“释”,“六经注我,我注六经”,通过贯通之学,反及文化,追求中国文化、华夏文化的传承。
南怀瑾涉略之广、论述之丰、见解之独特、结论之精妙,都是超越那些世俗学术和所谓“正统国学”的。但这又恰恰成为了那些“正统国学者”所攻击的地方。然而,无论攻击者出于何心、想达何效,均不能掩盖南怀瑾思想的博大精深,深入浅出而又触类旁通。他通过儒家学术、道家学术之酒,浇胸中那个佛系的块垒,贯通一体,浑然天成,让人钦佩。
南怀瑾内外兼修,是个十分通透的人,正如他说:
“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大度看世界;技在手,能在身,思在脑,从容过生活。”
南氏谦虚谨慎,诚恳真诚,作风平实,幽默风趣,使得他的著作以非常浅显的路径深入而为人所接受和喜欢,乃至爱不释手,这就是南怀瑾为众多海内外读者所接受且风靡一时的根本原因。
一个理想,一生追求,用入世的执著做济世的事业
我们不要因为南怀瑾高坛端坐、听者云集的威风来揣测他为学的轻松,也不要以著作一出便成畅销海内外年出版百万册来臆断他事业的辉煌,俗众往往只看俗的一面,在南怀瑾舌灿莲花之际,我们不要漠视了他的来,和他的去,为何而来,为何而去。
南怀瑾一生奔波两岸三地,以及欧美之间,他有一个执著一生的宏愿和理想,便是:
整理国故,为中华文化的复兴而奋斗!
他说:
“国家亡掉了不可怕,还可以复活,要是国家的文化亡掉了,就永远不会翻身了。”
为此他朝乾夕惕,自强不息,破卷于学问之途,砥砺于布道之境,无论上下求索,不惧讥诽。
他潜心求学,修持一生,他当年在台湾生活困顿,不名一文,在左手抱幼子、双脚推摇篮的凡尘俗务下煮字疗饥时,仍能写出《禅海蠡测》《楞严大义今释》《楞伽大义今释》等皇皇大著,既见慧根,更见精神。
他诚心布道,无分雅俗,在厦门南普陀寺面对千余僧俗不置片纸,一讲就是七天,不喘、不断、不怨、不嗔,指迷点津,有教无类。这都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懂得传统文化,接受传统文化,传承传统文化。
所以,你倘若用寻章摘句、皓首穷经的注解家去衡量他,无异于南辕北辙。
南怀瑾一生不问仕宦,却用入世的执著做着济世的事业,上世纪九十年代,他以一介草民之身筹资近亿美元,为修建横贯浙西南的金温铁路做出巨大贡献。
试问攻击南氏犹恐不及的李敖、李零诸辈可有此种号召力和功德心!
在学问上,南怀瑾打破门户之见,放眼世界,海纳百川,融合东西方文化精华,或言于讲堂,或付诸笔端,为人类福祉而不辞劳苦,耕耘一生。
家国情怀、文化情怀,是附着于南氏学问上最令人敬佩的底色!
南怀瑾一生著作等身,桃李满天下,学生中多有蒋纬国、蒋彦士、白万祥、马纪壮、李传洪、尹衍梁等台湾政经文化财经大佬。大陆景仰其学问人品的学界大伽不乏其人,中科院院士、中国科技大学、南方科技大学前校长朱清时便对他十分尊敬和佩服,自2004年初识南怀瑾后,每年都会去拜仁请教南怀瑾四五次,直到南氏2012年以95岁高龄去世,先生去世后,朱清时悲伤之余大发感慨道:
“现在啊,再也找不到这么博学这么聪明的老人了!”
美国麻省理工大学著名教授彼得·圣吉从南怀瑾著作里得到很大的启发,多次从美国专程来华向南怀瑾请教,二人还有一个专门的“对话录”,彼得·圣吉曾感叹:
“今天世界通过现代科学已经解决不了人的思想文化、精神世界的问题,只有东方文化——南老师代表这个文化——才能够对世界的政治经济文化产生重要的影响。”
南怀瑾的学问的博大精深,由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