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善恶作了一个私人定义:同情、悲悯人性的弱点,努力宽宥和改善者,为善;利用、激发人性的弱点以逞私利私欲者,为恶。多年,我以此识人行走。
慈悲心无恨,因理解人性的脆弱而怜悯;喜悦心不怨,因懂得生命的短暂而解放。慈悲与喜悦是自由的两扇翅膀。故卡夫卡说绞刑架下仍有自由。
以身为庙,天天洒扫。
站队就是入伙。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呆着?
我们都是影子,看别的影子演戏,我奉献一个影子的愤怒和矫情。
谜底揭开的一瞬,猜谜的人往往露出失望的表情:没想到这样的简陋和平庸。但现实正是以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平庸,揭示世界残酷的隐秘性。
燕子归来,开始恋爱。愚人看春天里的爱人更像愚人。
禁忌和背叛是爱情中的盐,不能多,也不能无。
真挚伟大的爱情往往始自谎言。当祝英台跟梁山伯说,我家有个小妹……她甚至不告诉他我是个女人。
留恋时节,告辞。
黑暗其实并不存在,只是光熄灭了,或者尚未到来。以黑暗为主语的抒写,因为自性没有解放。
小溪击壤歌——我不能改变天空,也不要天空改变我的欢乐。
识大义而知是非,重小义而轻富贵——我的圭臬,我的心肝肺。
华丽的掌声里,我爱的依然是你趔趄时刻的惊慌。
高尚,如高山,其中的难和美只有到达的人才有真正领略。
梁山伯说,我不敢亲吻你,其实只因为……我的嘴是苦的。
熄灭了蜡烛,你的名字就是这世上行走的灯。
穿越就是时间移民,特别针对空间上移不了的人。
觉醒,就是睡觉醒了,首先是身体的苏醒,身体通过基因记起我们在洪荒的丛林里奔跑的英姿,于是依据这个记忆对抗所谓文明的诡计。
疯狂的迷恋,就是登上万初悬崖的峰巅。令人怀念的不是高瞻,而是晕眩。
在人类的所有情感中,最容易被激励的是愤怒、仇恨和骄傲,最难以唤醒的是爱、同情和宽恕,所以耶稣走进了麻风病人中间。
猴子对观音说:菩萨,那一堆人,……你看喜剧,我看悲剧。你拈花微笑,我血脉贲张。让我焚身耍一回吧……
我所拥有的自由,就是慈悲心和欢喜心。刀刃落到颈项的刹那,请允我为这冰凉而大笑。
你的一点善意就是暗夜树丛里一只飘飘飞近的萤火虫,或许不能照明,却仍然会给他带来欣喜,支持他走近亮着灯光的草屋。
尘土之夜,太阳的孩子凫游在血管里。我们叫着光子,光子……
对爱人们说——所谓缺点造就了独特性,犹如她脸上的雀斑。
如果我的肩膀不是神的坐骑,你们将如何聆听大海的喘息?
虽然迟了一生,你还是来了。
狐狸相,观音心。孙悟空必过炼丹炉,否则只是一个小妖精。
文字就是我的般若。妄想难伏,决不妄语。
我的追赶,带着祖祖辈辈的蛮;你的凝望,是我生生世世的家。
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来,当她环佩叮当与我擦身而过时,我叫她偶然,直到有一天……我悚然一惊,拔腿狂奔,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在风沙里传来,却不见她的身影,我才想起她正是我失散已久的……命运。
接舆凤歌,阮籍歧哭,大好山河,犹在梦中。
今天,他还是一堵墙。一堵半截的墙。一堵倾塌的墙。一堵曾以影子遮盖了天空的墙。一堵剥落了油彩裸露出尖利石块和钢铁内脏的墙。一堵曾经追赶大地的奔跑永远放射万道霞光的墙。一堵扑向所有人梦境挤压恐惧并勒索人们疯狂歌唱来取代灵魂深处瑟瑟呻吟的墙。一堵已然越过的墙。一堵虚幻的墙。
我无法拆毁观念的囚笼,但我可以跟随着温暖的血。
没有人知道鱼怎样做梦。神秘就在眼前,我们视而不见。
如果你匍匐下来,你也能听到大地的心跳。
死心之后,开始战斗。可以战死,不能憋死。
蚂蚁的困难是——这大象的心脏,我怎样才能放回自己的胸膛?
不要赠送那么重的礼物。如果他不接住,你只能砸着自己的脚。
误读秉烛,开启了另一个人的心智之门。词语世界的自足,力量展现在人的肉眼不见之处。
每个人的身上都珍藏了一个源头,通常我们自己看不见。
荷马唱诗的时候,他颤抖的琴弦追逐着神的跫音。
热爱生活,还要蔑视生活。蔑视生活的资格就是热爱生活。
所有人都会成为自己欲望的俘虏。但这不是结局,而是开始:漫长的越狱由此展开。
人曰,讨米供花子;人曰,自己害脓淌,还给别人治痔疮;人曰,泥菩萨过江……然而自身能保再去保人至多是好汉,自身难保还要保人才是菩萨,故曰,泥菩萨是真菩萨。
美人一笑,春风满怀。即使没有了羽毛,我也要把翅膀张开。
每个成年人的身躯里都隐藏了一个6岁的皇帝。平时他深居简出,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向奔走操劳的我们发号施令。某些时刻,那个孩子从高高的王位上跳下来,赤着脚,撒野跑向门外,拉起对方的小手,在沙滩上撒下欢乐的争吵和叫喊……爱情,就是两个孩子的游戏,但人们通常称之为自由。
有时候我几乎有些惭愧,觉得自己是女人派到男人里的一个间谍。
生而为人,是此世的大秘密。在这个秘密里遇到你,乃为秘密中的秘密。
我像一根竹笋从地下冒出来与你相会。你到来的时候,听见我的歌声,看见一座竹林。
紧要的事和重要的事总是互相打架,每每,重要的事放下……老之将临,他惊恐地醒悟,他度过了别人的一生。这个别人,他每天在路边的小贩前遇到,也会每天在洗手间的镜子里遇到,客客气气地点头微笑,压抑着胸腔里即将夺口而出的风暴……
有些词语被寄存在遗忘之乡,像孤儿那样默默长大。当人们心力交痒仆倒之时,它蓦然现身,还端来了深山里的泉水。
我们每个人的身体里都居住着一个小丑。我们把他关在屋子里,听见他在深夜发笑,在清晨哭泣。有时候他从窗户里跳出来,绕到身后,向路人掀起主人的尾巴……
世界是平的。实际是不平的。
月亮开门,请接纳一个孩子心里的阳光——题强强的丙烯画《奔向月亮》。
许多个小心眼加起来,加不成一个大心眼。人家比大,我们比多。
世人跟从普世价值,诗人追寻普时价值。
在地上写字的人在天上盖房,唯有这沉重的肉身令快跑的清风难堪。
词语的重量会被媒介改变,其情形就像旅行者来到兄弟之邦,大家看上去一模一样,却说着彼此听不懂的方言。
权力与权利之间的战争永无休止。胜利者也永远不会懂得,他的飢歌也正是哀歌。
讽刺的消极意义相当于……你仰脸吐出一口痰,过一会又落回你自己的脸上。
陀螺说,我也曾挣扎着站起来,可命运却总是让我东倒西歪。
失踪者留下一句残酷的谜语,转身变成一僧明的人。从此他将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头白太快,明白太迟。
一个乞丐可以和一个哲学家一样地幸福,区别在于乞丐可能不知道他的幸福,而哲学家知道。
身体信号正是老天爷跟你说的天命,你要学会倾听,进退安心。
穷人匍匍在菩萨的座前,满面羞惭:他们带来了如山的功德,而我,我只有可怜的……赞叹……菩萨静静地微笑着:太阳也空空而来,只带着他自身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