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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家争鸣 | 樊子的试验:2020年诗坛秘笈—乌鸦体

小编按:诗人樊子用30多名当下著名的诗人每人随机抽选5首作品进行套写,有惊人的发现,他说“让我脊背冷汗直冒”。当诗人灵感匮乏时,必有投机的心思。这种套写,在当下似乎也很流行。感谢樊子的大胆尝试,一组以乌鸦为载体的作品横空出世,值得阅读,更值得思考。

诗家争鸣31期 | 樊子的试验:2020年诗坛秘笈—乌鸦体

樊子(1967—),安徽寿县人,现居深圳。著有诗文集《木质状态》《怀孕的纸》等多部。

乌鸦(或伊沙体)

我在一所外语学院任教

这乌鸦是知道的

列车正经过黄河

我正在厕所小便

我深知这不该

我应该坐在窗前

在我平视的远景里

一只白色的鸽子

穿过冲天大火继续在飞

飞成一只乌鸦

第1秒钟目瞪口呆

第4秒钟确信无疑

第9秒钟感叹信仰

乌鸦(或雷平阳体)

澜沧江乌鸦由维西县向南飞入兰坪县北甸乡

向南飞1公里,是东纳通甸河乌鸦

又南飞6公里,是西纳德庆河乌鸦

又南飞4公里,是东纳克卓河乌鸦

又南飞3公里,是东纳中排河乌鸦

南飞3公里,是西纳木瓜邑河乌鸦

又南飞2公里,是西纳三角河乌鸦

又南飞8公里,是西纳拉竹河乌鸦

又南飞4公里,是东纳大竹菁河乌鸦

又一群乌鸦从河水中间飞过

河水是中心,北边是河北

南边是河南;一座山峰在中间矗立

山峰是中心,东面是山东

西面是山西;一个湖泊在中间

荡漾,湖泊是中心,南侧是湖南

北侧是湖北;云南在云的南端

海南在海之南

乌鸦(或汤养宗体)

他们当中有五个人坚持认为,乌鸦在夜间

会意外长出小尾巴。有三人在指责别人头脑太慢

不会将左手放在右手上,不会用右手

对左手说话:

乌鸦有其土,浙江,江西,安徽,湖南,广东,江山如画

更远更高的,青藏,云南,西藏,空气稀薄,天阔云淡

乌鸦(或于坚体)

一只乌鸦从天空里降下来

像是末日的先兆 把我吓了一跳

怎么会出现在那儿 光明的街区

尚义街六号

法国式的黄房子

波德莱尔站在街道对面

像是刚刚打了一声口哨

召唤了出租车或者羊群

二十年前 丁当坐在旁边

指着挡风玻璃说 我家住在这里

我看了一眼 有玻璃窗 发廊

尘埃散去 我甚至记起那串插在旧门板锁孔上的黄铜钥匙

乌鸦(或西川体)

那闪耀于湖面的十二只乌鸦

没有阴影

一只,两只,三只乌鸦

没有财产,没有家园,怎能给人

带来福祉?月亮的盈亏褪尽了它们的

羽毛;它们是丑陋的,也是无名的

我需要十二只乌鸦,半夜睡在

我的隔壁,梦见星光和大海

梦见伯利恒的玛利亚

我曾经俯身向月光下的花朵

我曾经穿行于地穴的黑暗

乌鸦坠落,天空还在飞行

我成为某个人,某间

点着油灯的陋室

而这陋室冰凉的屋顶

被群星的亿万只脚踩成祭坛

乌鸦(或余怒体)

早上八点钟,至九点钟

我描写过

乌鸦在松枝上的情形,扭向颈后的头,惊恐

清晨我写下这些句子,

来到户外

相比乌鸦,我在考虑,什么是

“巨大的东西”,尤其是

那“巨大”为何物所容?

夏日傍晚,

我去观察地平线

那儿,一会有东西跳出来

再过一会儿,又有东西跳出来

我研究各种声音

包括自然力量

日暮时分一切

看上去无边际。我也装作

忘了我自己,将目光送至最远处

恒星正在变成白矮星

我知道另一个星球上

的很多事

乌鸦(或陈先发体)

要逃,就干脆逃到乌鸦的体内去

我不会死在我的对立面上。就像乌鸦

不会被镜中逆行的自已吓着

在那里,它成为另一个,或不足一个

湖水暗涨,柞木将高于紫檀。鸦鸣,一声接一声地

江水生了锈地浑浊,浩大,震动心灵

夕光一抹,像上了《锁麟囊》铿锵的油彩

脱掉了内心朝飞暮倦的长亭短亭

脱掉了云和水

我依然这么抽象

我依然这么复杂

如防波堤上一棵柳树

陷在数不清的柳树之中

乌鸦(或昌耀体)

你啊,兀傲的孤客

我看见被戕害的心灵有疼痛分泌似绿色果汁

我消瘦,因为热病总在燃烧我的膏脂

苍穹。看不到的深处

你的啼语像是钟表技师拧紧时钟涩带的发条

站立在黑石隔壁如同觇标

我的箴言在恓惶的夜阴差阳错

不幸是施术的咒语

从来没有一个生灵是被命运盲目地播弄

鼓箜篌、奏筚篥、抱琵琶,向西一路远行

而我未看到春天的花海是什么样子

山里无滥觞之水可以濯吾足

山里无滥觞之水可以濯吾缨

我无虑被人劫掠的秘藏只有乌鸦

不可穷尽的高峻或者冷寂唯有乌鸦

乌鸦(或海子体)

夜黑漆漆 有水的村庄

乌鸦叫不停 浅沙下荸荠

漆黑的夜里有一种笑声笑断我坟墓的木板

我所能看见的少女

水中的少女

请在麦地之中

清理好我的骨头

用我横陈于地上的骸骨

在麦地上写下:青春

黑雨滴一样的鸦群

从黄昏飞入黑夜

黑夜一无所有

乌鸦(或北岛体)

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

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飘满了乌鸦弯曲的倒影。

风孤零零的

海很遥远

走吧,

眼睛望着同一片天空,

心敲击着暮色的鼓。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路,怎么从脚下延伸?

我不相信天是蓝的,

我不相信雷的回声,

远方,如尚未拆除的脚手架

还有白纸上泥泞的足印

我要到对岸去

对岸的树丛中

掠过一只孤独的乌鸦

向我飞来

乌鸦(或艾青体)

假如我是一只乌鸦,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光彩夺目的金刚石

像一片淡黄色的阳光

我站立在低矮的屋檐下

出神地望着蛮野的山岗

请清道夫来打扫街衢

请搬运车来搬去垃圾

太阳啊,你这不朽的哲人,

你把快乐带给人间!

乌鸦(或胡适体)

依旧是月圆时,

我们去年那夜

许久没有看见星儿这么大

我若真个害刻骨的相思

乌鸦问道:“你们的晨星呢?

你们造的光明呢?”

乌鸦(或七律体)

黄花满地白柳坡,疏林如画莺啼多。

白猿三千上云端,唯有鸦声一盆兰。

蟾光玉人楼上坐,何问荒冢万骨添。

古砚聚墨病百态,一抹落霞沉桑田。

乌鸦(或五律体)

秋风河上度,何谓波之广。

一苇杭之横,山岳齐暮望。

樵夫砍柴归,渔家孤舟舫。

频举一觞酒,乌鸦黑衣裳。


樊子说:

2015年,我曾在《对号入座:当代诗歌同质化类型划分》(见《中国诗人》2015年第6卷)一文开篇说:“以‘大海’为诗歌题材,如与当下某某诗人诗句有所相似,亦为纯属巧合。”当时我列举了八种诗体的写作模式;2017年,我在《诗,要有不能置换的“我”——一次基于“组装”的批评尝试》(见《诗歌月刊》2017年9期)一文中曾说:“当然,我的阅读上的焦虑不是仅停留在西川身上,癸巳年腊月的一个夜晚,我把韩东、于坚、多多、杨炼、王家新、臧棣、蓝蓝、王寅、余怒等30多名当下著名的诗人每人随机抽选5首作品后抹去作者姓名,在电脑文档里对这些文本进行随意拆解和恣意组合。这种对诗作的张冠李戴和乱点鸳鸯让我脊背冷汗直冒:把张三的诗句挪用三段放到李四的诗歌中一样不显得累赘,甚至还别有一番诗意。这个结果着实让我的诗歌‘三观’尽失。”现在,本人再次对号入座,随手做一次拼凑实验,以下引用、套用、改写新诗百年以来部分诗人的诗句,另附五律体和七律体,权当练笔,姑且统统命名曰乌鸦体,无有不敬之意,乃为以诗论诗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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