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与白玫瑰,本质上都是玫瑰,区别的,不过是颜色。
纵然如此,这两种玫瑰却因而有了或微妙或显著的差异,它们,就算都是玫瑰,也仍然谁也替代不了谁。
如果可以,最好两朵同时拥有。
是谁说的,穷人才会做选择题,有钱人的选择是——
不做选择。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我都要。
可如果这玫瑰只是一种代表呢?
张爱玲笔下,红白玫瑰就化身成为女人的象征,后者圣洁,前者热烈。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张爱玲的这段名言,拉开了红白玫瑰的距离,也精妙地区分了两种玫瑰的神韵,作品中的振保,想的就是两全其美。
今有张爱玲,古有韦庄,他的笔下,同样有两种女人,一种红楼,一种绿窗。
《菩萨蛮》
红楼别夜堪惆怅,
香灯半卷流苏帐。
残月出门时,
美人和泪辞。
琵琶金翠羽,
弦上黄莺语。
劝我早归家,
绿窗人似花。
一、红楼
这是一场告别,告别的对象,是一男一女。
红楼别夜堪惆怅。
像所有的告别一样,这场告别,也充满了该有的伤感与愁意。
不仅生活需要仪式感,告别,其实也如此。
只是,关于仪式感,被留意到的大多是仪式本身,而仪式中的千情万绪,往往容易被忽略。
也是,很多仪式只是做做样子,表面相似就可以了,至于骨子里是不是那么回事,又有多少人在意呢?
告别中的男女,这一回,显然不单是为了展现告别仪式,他们真的难解难分。
说起来就是这么奇怪,两个人在一起,平时可能也没觉得有什么如胶似漆,但一旦分别,不洒点眼泪,不作出万箭穿心之状,仿佛就对不起什么。
到底对不起什么呢?
也许是那些在一起的日子吧,纵然平凡,纵然如静水般毫无波澜,但毕竟是两个人在一起走过的日子啊。
所以,惆怅就成了必然。
所以,延迟告别就成了必然。
所以,不得不结束延迟,也不得不说声再见的时候,伤感格外增加就成了必然。
从香灯半卷到残月出门,这中间——
有多少依依不舍?
有多少欲说还休?
有多少温存伤感?
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说得清楚。
美人和泪辞。
这泪眼,绝不仅仅是“美人”的,也肯定包括“男人”的。
二、绿窗
伤心的时候,女人可以珠泪滚滚,男人呢?
男儿有泪不轻弹。
所以,如果没有猜错,这个在红楼中告别的男人,心里面再惆怅忧伤,表面上,应该也会尽量潇洒吧?
比起红楼中那个梨花带雨泣不成声的女子,也许,他的心里会有更多不舍。
可是有再多不舍又怎么样,好男儿志在四方,可是好男儿也是有家的,到了应该回家的时候,他如何能忍心在外面继续耽延?
红楼中的她,已经和他依依惜别,还出言劝慰他早早动身。
她对他说,早点回去吧,绿窗下还有如花的人儿在引颈而望,等着你归来。
她这样说的时候,他不免心里一动。
是啊,出外的日子太久,久到他似乎已经把家远远地抛在了脑后。
同时抛在身后的,似乎也包括家中的那个她。
绿窗下,家中的她果然会翘首而盼,苦苦守候他的归期吗?
也许,他真的是有负于她,而且是太多太多。
在外的日子,他尚且有红楼中佳人可以相拥,而绿窗下的那个她,注定只能夜夜孤枕而眠。
他有真的念过她的好,有真的念过她的不易,有真的想过要补偿她一二吗?
若非眼前红楼中的女子温言款款,他怕是还是要将她继续抛之脑后,继续在外面过自己潇洒快乐的日子吧?
这样想着,他心里的愧疚之情不免浓了几分,对眼前女子的好感,也不免又加多了几分。
嗯,是的,眼前红楼中的女子,和家中绿窗下如花的那个她,她们都是好女子。
可惜,他对这两个女子,都有着今生无法弥补的亏欠。
走吧,走吧。
这一回,应该是真的到了不得不说告别的时候。
结语
王建在蜀中自立为帝后,韦庄成为他备受器重之人。
然而虽位极人臣,韦庄的个人生活却是极其简朴的,这让一些自命通达的人很看不起他。
《蛮萨蛮》的写作背景颇多争议,有学者认为词作为韦庄年轻时所写,或者其内容反映的是词人年轻之时。
彼时的词人,文采过人,风流倜傥,又值青春年岁,所以被不少女粉丝,也就是当时的歌女们疯狂追星,这其间,自然少不了一些能和韦庄诗酒唱和之人。
然而随着时光流逝,韦庄渐渐收心转意,词作中的歌女似乎也是一位非常之辈,主动劝勉词人回到自己妻子身边去。
红楼和绿窗,一个热烈,一个淡雅,对于男人来说,不单意味着两种完全不同的女人,也意味着两种迥然相异的生活。
韦庄不是张爱玲笔下的振保,他也许不清楚什么是红玫瑰,什么是白玫瑰,更不清楚在红白玫瑰之间,做选择有什么纠结,但他一定会纠结的,是红楼和绿窗。
韦庄有没有想过让自己的人生在红楼和绿窗间两全其美呢?
或许有,或许没有,但我们知道后来的情况是,他回到了绿窗之下的生活,并且珍爱有加。
这是韦庄的选择,也是他给出的红楼与绿窗这道艰难选择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