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姆立克急救？
这种以发明者命名的急救方法，专用于抢救急性呼吸道异物阻塞，方法简单，效果明显，是目前世界上公认有效的抢救方法之一。
在关键时候，它确确实实能挽救生命。
其背后原理是冲击被救者的上腹部，令腹腔压力突然增加，从而促使呼吸道异物顺利排出。
也因此，这种方法可以称为腹部冲击法。
铁凝的小说《海姆立克急救》，看标题似乎是一篇科普文，专门介绍此种简单有效的急救方法，然而其实它真的不是。
因为，这一回，海姆立克急救法将要面对的，不仅是急待拯救的被救者，更是一段濒临破碎的婚姻。
一、她买了一幅剪纸画
这是一位老者，他戴着圆片花镜，坐在竹椅上。
老人并非在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颐养天年，而是经营着他的小生意。
对于一个旅游小镇来说，最不缺的就是来来往往的游客，更不用说还逢上那种节假日了。
如此多的游客，总有一些会被老人独特的手艺吸引——剪纸画。
只见他握着漆黑的老式贴纲剪刀，一双看似粗糙笨拙饱经风霜的手，实则灵巧无比，闪转翻扭，很快各式各样惟妙惟肖的人像就在他的手中显露出来。
人像？
是的，老人做的生意，便是用他的手艺，为旅客现场留影，不过，用的不是相机，而是一把剪刀，一张红纸而已。
期间，他甚至并不会怎么盯着他的顾客，只是偶尔抬眼稍做扫视。
此刻，坐在老人面前的，是一位女游客。
奇怪的是，这位女游客要拍的剪纸照却不是她自己，而是另一个人。
一个不在现场的男人。
“你带他照片了吗？”
“没带。”
“手机里也没存着？”
女游客摇了摇头。
没人没照片，世界上最高明的相机，也没有办法凭空生出一幅肖像画吧？
老人却并不慌张，让女游客口头描述一番。
“长方脸，两条眉毛挨得比较近……下巴……总是刮得很干净，泛着青色……”
女游客的描述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热望，语毕像成，递到了她的手上。
二、他的小心脏乱乱的
剪纸画随着女游客来到了一套两居家的小公寓。
这套坐落在远郊温泉新区的公寓是不大，但显然被精心装修过。
现在，剪纸已经被展开，呈现在男主人的面前。
男主人的名字叫郭砚，旅游小镇上凭着描述为他订制剪纸画的女游客，是他的妻子，叫艾理。
艾理不仅为他带来了那幅剪纸画，而且还有一只当地标志性的石锅烧鸡。
连在这所公寓里吃饭，也出自艾理的提议。
原本，他们是住在城里的，到这所按揭买的公寓，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艾理到底想干什么？
郭砚心里很是不情愿，可艾理执意如此，他也不得不应承下来。
更何况，对于艾理，郭砚有种怎么绕也绕不开的歉疚之情。
而这背后的原因，并非因为他的职业是一名家装设计师，天天忙到晕头转向，尤其是节假日。
真正的原因是郭砚，艾理事实和法律上的丈夫，出轨了。
他的中学女同学，离了婚，一个人从国外回来，时不时找他诉说苦闷。
然后，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们就在一起了。
郭砚惟一觉得还可以安心的事，便是到目前为止，艾理仍是不知情的，至少她看起来一切正常，和过去没什么两样。
可是，这大过节的，她明明是出去旅游了，又风风火火地赶回来，还执着拉上他跑到小公寓来吃饭，给他看她特意订制的剪纸，又是为哪般？
想到这些，郭砚的小心脏有些乱乱的。
急救术的遗憾
郭砚的预感迟是迟钝了些，但到底是准确的。
小公寓中，艾理和他摊了牌。
原来，她早就知道他和他的中学女同学的那些事。
他不知道，很早以前，有一次他撒谎说要加班，然后悄悄开着车子到了女同学的家里，享受异样的情怀。
就是那一次，艾理凭着女人的直觉已经锁定了他，并准确地跟踪到了他的车子。
他在女同学的家里一夜好梦，他的艾理，也在外面整整守了一夜。
她却没有拆穿他，隐忍着，伪装着，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直到他以为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和他的女同学越来越随意，也越来越放肆。
郭砚就那样听艾理说着，轻言慢语地讲着他和他女同学之间的种种。
随后，她竟然笑出声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陡然间，她的笑声却戛然而止。
是鸡块卡住了她的气管，她的脸扭曲着，哀伤地盯着他。
郭砚吓坏了，想要做点什么，可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等他终于疯了似地拨打急救电话，并因身在远郊而无法等到救护车，不得不抱着她开车进城之时，一切都太晚了。
郭砚再次和他的女同学相对而坐之时，地点正是在他远郊的小公寓。
可是，两人静默着，陌生着，明明人就在眼前，却彼此感到一种深刻的遥远。
郭砚开始向女同学描述他后来知道的海姆立克急救法，并偏执地让女同学和他组队，一个扮演施救者，一个扮演被救者，轮流在对方身上练习。
他低吼着，为着自己和女同学的不得要领而急赤白脸，并让练习无休无止，一次又一次。
或许，在他心目当中，那早已不是纯粹的练习，而是一种可以让时光逆转，让他有机会在艾理身上尝试并成功的一条仄途。
他不是再折磨自己的女同学，他其实是在折磨自己，处罚自己。
可是，他没有想过一件事，当他的妻子艾理好好地活着之时，他何曾想过要救她，何曾想过要挽救他和她之间破败的婚姻？
就算他早早地知道了海姆立克急救法，就算他早早地将这种急救法的要点谙熟于心，就算他因此能成功地救下艾理，可是，他真的能因此挽救他们的婚姻，又真的想因此挽救他们的婚姻吗？
艾理无疑是带着痛苦和绝望离去的，但那痛苦和绝望，却绝不仅仅因为她的喉间卡着一块鸡骨。
真正让她如鲠在喉的，是她那一地凌乱的婚姻，她尽着自己最大努力想要挽回他，挽回这个家庭，却绝望地发现，她和他仍是渐行渐远。
没错，你永远也没有办法叫回一个想要离开的人。
除非，他自己想要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