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剑,本名郑建华,福建莆田人,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福建日报》《诗刊》《福建文学》《海峡诗人》《客家诗人》等报纸、期刊及多种年选。闲时写点文字。
一朵微笑的向日葵
陌生人来过,每天都有。
他们的脚步,多么杂。
–
你的呢?自由而新鲜,并未在此刻响起。
所以,空气好空,好轻——
–
所以,风吹过来,我摇晃了一下
又原路返回自己的世界。
–
我的世界什么都不缺。向南的山坡
有阳光专心照耀我。
–
所以,有小昆虫过来的时候,
我还是点了点头,多少是礼貌的。
–
我举着自己的脸。尽量的
令它看起来,像是一朵微笑的向日葵。
–
–
秋天的马匹
这个下午,我画出的许多马匹
会带来细嫩的风
和一声声嘶鸣
作为送给秋天的一份薄礼
似乎是恰到好处的
–
可谁也取不走它们
它们只窝在我的诗行里
亲昵,嬉戏,互致问候,以便交好
并吃光我多年的草料
–
此刻我还在涂鸦,而秋天早已密布。我内心
必然有极大的渴望——
–
它们该就此冲出马厩。它们
踩出的蹄印,会是数以万计的杯盏
–
每一盏,都将斟满神赐的恩泽
–
–
蔷薇花开
当我路过,我感受到阵阵涟漪——
这不是一个假设。我空手来到这里
看万千蔷薇
如何纷纷迸开了花苞
把自己抛向空落落的世界
–
那得用多大的劲?
或者,是有多大的饥渴?
仿佛,这么重的浮世,需要去抬举
仿佛,这么深的囚笼,需要去撕裂
–
当我路过,我感受到一万种焦虑——
我找不到一朵未完成的蔷薇
她们终将掏空了身子,把一条条花命都给了这
白白的时光
–
她们。她们。她们……热闹得让我忧伤
没有回声的热闹,是人世间最深的决绝
–
而我要如何才能爱上她们,爱上她们?
当我路过,我感到劈头盖脸的疼痛——
想起余生,我将耗尽心力,为一场盛大的花事
取一个俗世之名
–
–
在城里
在城里,雨有时候下来看我
我有时候上楼看雨
–
雨空着两手,但它制造了许多声响
我空着两手,却总是一言不发
–
我挨着雨坐下,像
一株找到了亲戚的庄稼
–
–
一个下午,凝视一盆吊兰
在人间,我交出
一个下午,如同交出我卑微的余生
–
我与你的对话,可以不着一语
如同爱人间的对话,眼神里的欢愉,不可言状
–
你垂下来,某种强烈的意味
让一个下午值得反复被赞美
–
–
父亲向我走来
那个人向我走来,我假装没看到他
我向那个人走去,我假装没看到他
–
这是一段很短的路——
短得我还没想好问候语
短得我还没做好拥抱他的准备
–
那个人是我的父亲:他蹒跚着
向我走来。这是一段很短的路
那么漫长地烙在傍晚的时光中
–
我假装没看到他,他蹒跚着
朝我挥了挥手,像一株
–
风中低伏的
芦苇,忽然晃动了一下
–
–
落日是落日,夕阳是夕阳
当我指向落日,落日是往下落的
用力地落,有多快便多快
当我指向夕阳,夕阳浮在水面
能多呆一刻,便多呆一刻
–
多少年了,我依旧
没能把它们当成同一个物体
在同一条向西的路上,落日和夕阳
一个心有决绝,一个怀有旧恋
–
人间无恙,我也常怀抱太阳
见证自己一分为二——
肉身重重摞下,灵魂漂浮向上
–
–
惊蛰
一个人的身体有多少的混沌
就有多少炸雷等待引爆
但凡有点火星,我都能准确捕捉
当中的火药味和蛰伏的风暴
一声雷,说是毫无寓意
无缘无故地响,谁都不信
我也是。常常是摆弄好闭塞的七窍
等一声雷,从内部炸开
贯通身体的寸寸山河。多年未消的酒色
将顺流而下,成为一股清流
这种奢侈的念头,一直为我秘密所用
我在纸上画江山,又给江山
捻引信,造火种,驾轻就熟,信手拈来
现在,我安插自己在人间
我就是那个给自己埋雷的人,走火的人
我行走在人间,像个老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只为自己改运,只为自己续命
无所不用其极,无极不用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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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边河
流给谁看: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为谁起浪:屠夫,寡妇,朱大掌柜……
河中亭为谁造:老鸟,公子,数茎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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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
我多么喜欢,它活蹦乱跳的样子
我多么喜欢,它突然静下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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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么喜欢——
它附在我身上,占用我灵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