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雯,浙江杭州人。诗人、艺术家。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曾主演过多部影视作品。8岁开始写诗,诗歌作品入选多种选本;2008年出版诗集《炙热的谜》,2010年出版长篇小说《每一棵树都很孤独》,2013年出版诗歌精选集《美与罪》,2015年出版长篇小说《你好,北京电影学院》。近年来涉及更多的艺术创作,在电影、戏剧以及绘画等方面积极探索,获得了各方面的赞誉与瞩目。
负面新闻
山中,他们描述的混乱制造了更大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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蝌蚪一样游动的名字,排列成桃色组合
自行车时代的女主播
经过多种揉捏与打击,在人性裸露的恶中沦陷
美好与丑陋互相翻唱、互相更改密码
原始本质被运用得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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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什么?怎么要?心被撕烂了还想要?
——冲击钻似的劲头,像末日的亡命之徒
谁在主宰这一切,谁敢于扑灭野兽的欲火?
不重要?他们说绕不开的现实,物质至上
怎么脱贫?灵魂的贫困怎么救援?
不重要?骤降的大雨将天空刷成灰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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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缸无比的大,绯闻交叉感染
一种交换的勇气,几乎充满了可怕的活力
没有人可以说三道四
本能的信徒,将观念与戒律粉碎
纯真——这条漏网之鱼
像个通缉犯,被一路追杀
直到权势的淫威将它煮成美味
崭新的改造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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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 色
车站名标示着我的缺失
那么近的距离,我却不认识
街道、建筑、运河支流,就是刚从眼前掠过的
白鹭,我茫然无知
我突然感到寂寞,不是出于自恋
而是为那些曾经经过我,或者正在经过的
或者即将经过我的人
他们,我也并不认识
我截取微小的一点知道,滥用或者拒绝
在雨中他们飘零如薄薄的剪影
他们也许也同样如此对待我
不认识我,但与我亲近地交谈
用眼神混淆日光与夜雾
用急切的索求,镇定挫败与不安
他们活在自身之外,我也是
他们涉足人类但抗拒人类,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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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地遇见,就像树上悄悄示意的树叶
相互拥抱,却不认识
相互美好或伤害,却不认识
我对着自己的影子开花
却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预演的约会
约好了后天见面。她会来
她走进我的工作室会说:真不错
我指给她看窗前的几排樱花树
也可以陪她散散步
然后我们坐下来泡茶喝,金骏眉或者九曲红梅
她开始讲述自己新的情感内容,不对
她只是旁观者在说别人的心事
“药不能停,绝对不能。”她笑着说
就像天真女孩对着割破的手指
不知道痛是什么。关于药品,被她说得
像是情趣内衣一般性感
不借助猛药,她很难获得睡眠
看着一个个鱼肚白的黎明煽动她的狂躁
她不得不与自己周旋,将抑郁彻底拖垮
她有时光顾爱情的茅草屋,有时是爱情的野战营,有时又是爱情宫殿——
端坐不比斜着身子舒服,但体面与她正相配
厌倦时常袭来,她说,这很糟糕
谁与谁的交战都会耗费精神
生活就是这样。没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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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按时出现
与我想象的没什么差别
生活就是这样,明明提前预示了结果
还是觉得有可能是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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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面镜子
全是镜子,多棱镜的切面
全是镜子。镜子与天与水是一体
互相映射,柔韧又锐利
我们都被吸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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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舞台的侧幕边候场
然后进入亮光,茫茫的人群像一面水镜
我在台上砸冰,从窟窿里捞鱼
也与同伴协作,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偶尔镇定如无我。确实是,忘却的大盗
转移我的意识,但我在说话
准确的发声几乎夺走了我的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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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上鲜花的人,可能是爱情体验者
可能是阴谋家,可能是逃窜犯
一些意外的举动,会改变旅途的方向
这形成了剧情的线索,我们的人生
同样会展开梦的平行线
譬如一只猫撞折了花瓶的腿
一只灯泡爆裂了神经;一个流浪歌手的
嗓子喷出火焰;一把枪抵住背部
没有脸的陌生人强行与你
举行一场世纪婚礼。什么都可能发生
在认知没有抵达之前,神秘之网
率性地搜罗意识,觉醒与反抗
将开辟别样的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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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到谢幕的时候
还在与各式的镜子打交道
我中的他们,他们中的我
角色不断地转换
水从天上倒下来,一道白幕布
——悲喜剧没有名字
读《佩索阿的情书》
成吨的吻在天上飞
宝贝被他的鼻息烘焙成夹心甜品
还是孤独的轴心,肉体的洋溢也无法
充盈灵魂。像信仰一样的孤绝
也像荆棘,甜蜜也无法解除与翻越
还是另一个“我”,在对可怕的宝贝说话时
也还是,这显然会出错,恋爱中的“我”
加上另一个,怎么承受亲爱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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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魂汤,嘴唇,美人儿,在自我的思维中
心跑出肉体,冷漠的极致扩展
才更切入爱的缺憾本质
舍去轻佻的负担,弃绝附加的疼痛
多取一些,再一些亲切依偎
还是另一个“我”,借一个女性轮廓
完成自我的对话与消耗,以及和解
依然远远地不够,只有围绕创作旋转
禁欲奥秘反而加紧实现了性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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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蛮的宝贝!不匀称的冲突
从来都是认知的源泉
别扭地审视与狂热地取得感受
内部的风暴依然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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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话
“写得越远,越黑。”
“要写到黑的中央。”
“黑会损害我们吧?”
“有可能,但我们要抗衡,用黑擦白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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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识我吗
我爱你的时候
你不一定认识我
肉体与肉体的娴熟来往,不代表灵魂不会陌生
一旦我离开
肉体回到自我的河床上,抬起头
灵魂像星星闪烁
我的美好才自由,我的自由才贴近万物
某一天你想起我
可能会惊觉存于我们之间的微妙牵动
但那已然逝去,如果不,那么你必定
盗取了孤独的火种
你会等来另一个人,同样是燃烧想象
同样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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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诗歌
他们说:美貌与纯洁
我说:诗歌
他们说:束起腰身的词语像受罚
我说: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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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意会我性别的雄伟
他们定睛看着一张过时的美女挂历
他们说:啜饮混乱酿制的琼浆
他们说:用野火烧毁荒原里的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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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揉着眼睛,严冬还在继续
高尚披着一件嫁衣
与伪善商谈正义
拯救挂在嘴边,像风一般飘来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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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粒沙子的瞳仁变化万千
黑暗像疯长的灌木
在光芒里奔跑
他们说:对决与胜负
我说: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