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编按:李侃认为,观念写作是常态,生命写作是异态。这是诗歌写作的一种命运。无可逃。
李侃,营销管理职业经理人,现居成都。“芳邻旧事诗歌节” 发起人之一,《自便诗年选》主编之一。出版诗集《时光此间》。诗观:在快乐中读诗写诗。
诗歌写作的命运
李侃
不住相是异态,住相是常态,即观念写作是常态,生命写作是异态,而且生命写作是从观念写作中突围出来的,或者说生命写作不经意间就滑向了观念写作。这段时间我越来越觉得这是诗歌写作的一种命运。
为什么呢?因为人的日常生活就是沉沦在相中,这里的相包括现实中的物相、人相、抽象观念之相,等等。人们为了生计不得不落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养家糊口琐事中,而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和收成,又不得不更加在乎名声、地位、权利、观念,甚至不择手段地侵占或掠夺。换句话说,人要生存,常态是离不开物质、金钱、利益、权利、荣誉、观念,这就是“住相是常态”的原因。
但是,执着于物质、金钱、利益、权利、荣誉、观念,又不尽是一帆风顺,常常因受阻给生命带来一些麻烦。首先是追逐不到的痛苦与失落;其次是追逐之遥遥无期、永不满足的厌烦;三是追逐之不择手段受到良心谴责后产生的厌恶;四是追逐成功后的无聊。这就像叔本华说的,人生就是在痛苦和无聊这二者之间像钟摆一样摆来摆去:当你需要为生存而劳作时,你是痛苦的;当你的基本需求满足之后,你会感到无聊。所以人们在追逐物质、金钱、利益、权利、荣誉、观念的同时,又想摆脱物质、金钱、利益、权利、荣誉、观念对生命的绑架与痛苦。这种摆脱就是突围。因你是在常态中突围,所以突围成功只是一种异态。
人们突围到哪里去呢?突围到“无和空性”中去。无,就是无为,就是顺应自然变化;空性,就是世界上没有不变的东西,一切都在发生中。“无和空”是一种什么状态呢,说穿了就是这样一种状态:世无成法,有的只是变和发生。这个“发生”,不正好就是海德格尔所说的“存在之真理的澄明”的最好注解么。“无和空”也是道,一条道路。突围到“道”的境界上去,也就是这种道的境界是从世俗中突围出来的一种道路。但这条道路不是常态,是异态,是从常态中突围出来的异态。
诗是什么?我有两种观点:一种是把着眼点放在“存在者”上。就是诗者主观对客观的表达。观念写作就属此类。这种诗写的方式,是以二元论为基础的。客观就是你所理解的“存在者”。主观赋予“存在者”以意向,显然这里的“存在者”有了主观置入的观念,空间缩小了。
而另一种方式截然不同,它的着眼点放在“存在”上。这里的“存在”是指此在之存在,此在就是海德格尔所说的个体生命的人。而此在之“存在”就是人的生命在世界中生存之各种可能性。而此在对这些存在的可能性的理解与选择,即存在之真理的澄明或解蔽。这种存在之真理的澄明发乎语言的就是诗。显然这种诗写,本质是一种揭示,是一种发生,不涉及观念置入,空间大。而且这里的存在之真理的澄明,是此在呼应天命而恬然澄明的,不是人为的东西,它的哲学基础是一元论的,是生命存在现象的最为本真的、原始的显示。这种开启于存在之真理的澄明的诗写的方式就是我所说的生命写作。也就是我所理解的真正的诗。
但是,人之日常生活,即世俗生活,就是在与“存在者”打交道,这是生命的常态,所以把着眼点放在“存在者”上的观念写作就是一种常态写作。而把着眼点放在“存在”上的生命写作,虽然它是比观念写作更为基础和原始的写作方式,但它是从常态的观念写作突围出来的一种方式,所以生命写作是一种异态。
如何做得到呢?佛教讲,一是修,二是悟。但“修为成佛,在求。悟为明性,在知。修行以行制性,悟道以性施行,觉者由心生律,修者以律制心。”即修的是成佛,成佛本身也住相;悟是成就一种心性,一种自觉状态,“心生律”就是心性自觉解蔽,随时发生。
修是手段,悟是目的。修到一定高度,悟自然就会发生,甚至在修的路上悟就发生了。从这个角度看,修是常态,悟是异态,悟是从修中突围出来的路。但修不等于悟,悟是要有天性的。修只能给悟带来更多可能性,或者叫更多几率。天生笨拙的人,怎么修悟也不开。
明性就是达到寂空涅磐的究竟法门。这种究竟法门的功夫只能在悟不能在修。它是一个动词:发生。发生就是无定法,形成一种自觉状态。自性就是自度,能发生出自救之道。
“不昧因果者无住而住,无欲无不欲,无戒无不戒,如是涅槃,是为自性。”人生在世不昧物质、金钱、利益、权利、荣誉、观念者,无住而住,可能吗? 所以,不住相是异态,住相是常态,即观念写作是常态,生命写作是异态。
这是诗歌写作的一种命运。无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