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顺,原名邢卫兵,青年诗人,80后,生于豫,长于粤。诗观:用肉体的困守完成精神的远征。出版个人诗集《笼中兽》。
秋日静坐
你所看到的阴影,是我发出的黑暗
你所看到的光明,是上苍对我的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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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吟
一个四海漂泊的人
配不上鲜花、权势、美人
上帝只交给他一首诗
作为对他的不遗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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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打砸我摊位的城管,我要恨他吗
抢走我钱包的飞车贼,我该诅咒他吗
骗走我两个月工资的工友,我可以鄙视他吗
扇我耳光的上司,我能朝他吐口水吗
克扣我工钱的老板,我需要进行报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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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这些话的时候
大地无言,白云抚慰着尖锐的山峰
拉卜楞寺的钟声穿过夏河幽深的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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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兽
它发狂地在笼中踱步,从一头转到另一头
只是这中间的世界实在太短了
短到它辉煌的鬃毛撑破了笼子的天空
它被迫用爪牙和怒吼回应着茅草的戏谑
这悲哀的帝王,曾经的霸主
如果此时给它万里江山
它的脾胃定能承受一切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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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永远不能理解一个生命在笼子中的感受
刑满释放的大舅放弃了满腔壮志
现在以开摩的为生
苦成了一个谨小慎微的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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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光阁
没有僧侣,也没有信徒
只有几个抓起相机拍照的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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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攀山藤踮起脚尖,把触须
附向大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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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
突然朝空荡荡的大殿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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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必须在心中造出一尊佛
才能为柔软的膝盖找到坚硬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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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到山顶,我看到巍峨的黄山
也匍匐在天空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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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
叫邢卫兵的时候
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俗人
挤地铁,刷工卡
吃快餐,点外卖
为了一块钱
和菜贩磨半天
只有打开诗歌练习本的时候
才意识到自己还有另一个身份:
写诗的行顺
我会焚香,沐浴
于秋阳下静坐
敛起在人间的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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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法停住笔
我曾被中介骗走了仅有的300元钱,
我曾在血汗工厂每天熬15个小时,
仅仅是为了一口吃食。
我也曾被欠薪、殴打,
工作半年没有拿到一点薪酬。
我曾在绝望中被人救起,
活着,依赖于工厂打手和两条大狼狗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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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回望那段历史,
甚至无力诅咒一个恶人。
如果我说,是写诗让我度过了
最艰难的日子,
你相信吗?
如果我说,通过写诗
我原谅并宽恕了那些折磨过我的人,
你能理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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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曾经来过
我确定,佛曾经来过
在我起身为孕妇让座的时候
在我扶起倒地婴儿的时候
甚至在我弯腰捡起一片废纸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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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自己身上也具有光芒
只是在我高声咆哮
在我吹牛、说谎的时候
他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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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发现了什么吗
他发现这具肉身
他只能作短暂的停留
而不能永恒的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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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不向往远方的事物
辘轳、木门、石磨、碌碡
运动的半径不过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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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找不到通往自由的法门
因而望上去有沉静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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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供养两个上大学的女儿
宋三叔,把自己拴在几亩薄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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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禅寺的观音
一生都没出过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