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泡桐入门
半米以下,二月蓝比它娇嫩;
微光点燃花影,但慢慢燃烧的东西
其实并不那么容易辨认。
一米以下,鸢尾比它妖娆;
幽蓝的召唤,如果我不曾凭借我们的牺牲,
你如何能埋伏在这样的盛开之中。
两米以下,连翘比它更善于触及
感官的秘密。艳黄的手势,
横竖都是我们落后于你曾非常自然。
三米以下,海棠随便一个转身,
它都会显得笨拙。位于小巷的出口处,
迟钝的原因中,喧嚣和尾气仿佛都不是杀手。
四米以下,它不是樱花的对手。
它不缺少花团,也不缺乏锦簇,
它缺少的是,我们必须给它一个绝对的理由。
五米以下,即便春雨有点脾气,
山桃花的优势也比它醒目,
就好像它的高大,反而反衬了我们的失败。
六米以下,玉兰的花心比它端庄,
哪怕看上去懒洋洋的,花瓣也应是刀片;
除非人类的麻木,掩盖的已不是我们的伤口。
重读爱默生入门
哪怕只是一小部分,皱巴巴的
温床重叠于安静的摇篮——
更多的真相已被压扁,
而把我们放上去的力量
比夜晚的黑暗更深邃,
但凭着仅存慧血,你知道
夜晚尽力了:将我们裹紧在
无形的洞穴,又用人生的孤独
将我们完美覆盖得好像我们
正处于整座星空的底部。
轻轻地摇晃,就好像爱与死
又从我们身上无痕地削下
一块鲜艳的薄皮。仔细看,
它甚至带着黎明的微微战栗。
神秘的幸福不可能与你无关——
因为可用这虚构的人皮
来包装一番的,已悄悄塞入
你手中的,命运的礼物
只是看上去,还尚未诞生。
新湖畔派入门
深秋的湖畔,银杏依然高大,
像时间的脚手架。
白云的担架上,蓝是蓝的极端。
而这些濒死的树叶
则因无法兑现的金黄而醒目,
殷勤地点缀着他者的命运。
乌鸦已凑过热闹,
它们甚至往死角里丢掷过黑警报;
但此刻,乌鸦并不在场。
同样不在场,但好像
每个人都曾微妙地受益于
乌鸦和真理之间强烈的反差。
真的很抱歉,我身上
并无你们早就预订好的
现在,又迫切需要的黑白分明。
我能援引的,不过是偷听来的台词:
一个女人说:我自己都不原谅自己,
我凭什么要祈求你的原谅。
小孔成像入门
这似乎是游戏的
一部分:方比圆更敏感于
来自榆木的试探。
不就是在墙上杵一下嘛,
透不透光,最后又不是
小洞说了算。但从外面看去,
稍一性感,芦荻的形状
其实也很启发芦苇的性状。
天的意志,只有发明过
风筝的人,才知道——
据说孔子不太服气,
最明显的证据就是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
将他身下的席子坐暖和过。
至于墨翟,从一开始
就不相信用发黑的笛子
能吹出宇宙的真相;所以
一听到音乐,就会跳过去,
劈开灌木,猛揪大地的小辫子;
而历史依然缺少后果:
比如,即便用了这么大的力气,
炊烟也没熏黑过他的炉灶。
有时我很想感谢喜鹊不是凤凰入门
小脑袋必须很黑,以便你
只可能在冬天的羽毛上
找到那比紫蓝还绿蓝的,
微妙的,色彩的过渡。
羽毛背后,一团小号的天鹅肉
梦见白云刚刚称过它们。
过于常见,以至于喜鹊
飞越生活的边缘的次数
远远多于你的想象。
与上星期见过的鸳鸯不同,
爱的颜色在它们的雌雄中
并无明显的变化:就好像
一切全靠召唤中的呼唤
能否在你和它们共用的替身中
激起足够的技巧性反应。
活跃源自杂食。就算是
喜欢翘尾巴,也多半出自
世界已不像从前那么安静。
向它们致敬,并不需要勇气,
但也不是只需要一点天真。
向它们忏悔,你的心会变成炸药。
其他的可比性也令人尴尬——
没有那么多灰,可用来炫耀。
也没有多少辉煌本身,可供历史走神。
在它们身上,平凡多么吉祥。
你愿意的话,作为一种
小小的奇迹,在一群喜鹊中间,
你偶尔能瞥见落单的乌鸦;
但在一群聪明的乌鸦中间,
你绝不会看到单个的喜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