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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丝和铁片生了锈,帆布发了霉,藤条干得散了架,半截工程无须多久就会变成废墟。巴尔塔萨尔围着飞行机器转了两圈,看到的一切都不能让他有丝毫的高兴,他用胳膊上的钩子猛地拉了拉金属架于,让铁部件与铁部件碰撞,看看还结实不结实,很不结实;依我看最好把它全部拆开重新开始;拆开是应当拆开,布里蒙达回答说,可是,在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来以前就开始干活是白费力气;我们本可以继续在马芙拉呆一些时间;既然他说让我们来,那就是不会很久了,谁知道在我们等着看庆祝活动的时候他来过这里没有呢;没有来过,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上帝保佑,但愿如此;对,上帝保佑。
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机器已经不再是机器或者其图纸了,摆在那里的材料可以有一千种用途,人们使用的原材料不多,问题在于如何组成、排列和连结它们,请看一把锄头,请看一把刨子,都是用铁和木头做的,但用锄头做的事用刨子做不了。布里蒙达说,在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还没有来的时候我们修一个铁匠炉吧;我们怎么做风箱呢;你到铁匠那里去一趟,看看风箱是什么样子,如果第一回没有做出来,第二次就能做成,如果第二次还做不成第三次就能做好,没有人指望我们有什么别的办法;不用这么费事,用神父给我们留下的钱买一个风箱算了;一定会有人询问,“七个太阳”巴尔塔萨尔既不是铁匠又不是针掌匠,他为什么买风箱呢,最好还是你做一个,不要再固执己见了。
巴尔塔萨尔没有单独子。尽管这种活计不需要双重视力,但布里蒙达目光更锐利,画起来更准确,在物体各部分比例方面不至于错得一塌糊涂。她把手指在带油垢色的灯油里蘸一蘸,在墙上画出各个部件,根据需要在皮子上画好线条,出风口、风箱固定的内壁。里边的活动部件,一个风箱差不多就能造成了。在远处的一个角落用形状规则的石块垒成四堵像人的脖部那样高的墙,里外都用铁丝固定,然后在中间的正方形空间填上土和碎石。这样一来,阿威罗公爵庄园里的几个矮墙拆毁了,但这项工程,怎能说它不是一项工程呢,像陛下的修道院一样是由王宫许可的,也许国王早已忘记了这件事,甚至没有人提到它,所以唐·若奥五世不会差人来调查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是否还是希望在某一天飞上天空,或者这仅仅是这些人的梦想,而这些人本可以干些更有用处的工作,神父传扬上帝的教训,布里蒙达探测水源,巴尔塔萨尔化缘并向给他施舍的人打开天堂之门,因为飞行这种事只有天使和魔鬼们能干,前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者见之于堂堂的圣经,圣经上不是写着吗,魔鬼把耶稣带到庙宇顶上,看来是从空中把耶稣带上去的,没有用梯子上去;他对耶稣说,从这里跳下去吧;耶稣没有跳,他不想成为第一个飞行的人;总有一天人类的子孙们会飞起来的,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来到这里,看见做好的炼铁炉和淬火的水盆时这样说,现在只差风箱了,到时候风箱会吹起风来的,因为灵感已经吹到了这个地方。
布里蒙达,至今你收集了多少意志,那天晚上吃晚饭时神父问道;不少于30个,她说;太少了,男人的多还是女人的多呢,他又问;多数是男人的,好像女人的意志不大肯脱离肉体,这是为什么呢。神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巴尔塔萨尔说,我的密云在你的密云上面的时候,有时你的差一点就附到我的上了;我看这是你的肉体比我更空虚,更缺少意志,布里蒙达回答说;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听了这段放荡的对话并没有感到难堪,莫非他在荷兰的时候也曾意志衰竭,或者现在还意志衰竭,宗教裁判所不了解,或者佯装不知,因为这种过失没有伴随着难以宽恕的罪孽出现。
现在我们来严肃地谈一谈,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说,只要有可能我就来这里,但工程只能靠你们两个人干才能提前完成,还好,你们建成了铁匠炉,我想法为它弄到一个风箱,你不要费力气做了,但一定要非常仔细地观察风箱,因为必须为机器造几个大风箱,我会给你这些风箱的草图,这样在不刮风的时候我们开动风箱就能飞起来;你呢,布里蒙达,你要记住,至少需要两千个意志,两千个想游离出来的意志,这要么是因为灵魂不与之般配,要么是由于肉体不能使之称心;只有你现有的这30来个意志我们的拍枷索斯双翼神马飞不起来,即使有双翼也飞不起来;你们想想,我们脚下踩着的大地有多大,大地把人体往下拉;太阳要大得多,但太阳也不能把大地拉过去;我们要在大气中飞行,就必须协调起太阳、琉璃、磁铁和意志的力量,但这些当中意志是最重要的,没有意志我们就脱离不了大地;布里蒙达,你要想收集意志,就到圣体游行队伍中去,那里人山人海,必定有不少意志游离出来,因为在这类游行当中,应当让你们了解这一点,在这类游行当中灵魂和肉体都虚弱了,虚弱到连意志都稳不住的程度,而在斗牛的时候就不是这样;也可以到火刑判决仪式上去,在宗教游行和火刑判决仪式中人们的疯狂使意志密云更密,更密更黑,就像在战争中一样,士兵的内部漆黑一片。
巴尔塔萨尔说,那飞行机器呢,我该怎么做呢;就像我们已经开始做的那样,还是我的草图上那只大鸟,这是它的各个组成部分,把这另一份图纸留给你,上面有各个部件大小的说明,你要像造船一样从下往上做,用藤条把铁片缠起来,你可以想象是在把羽毛和骨头连接起来;我已经告诉过你,只要能来我就来这里;要买铁片你到这个地方,你需要的藤条到树木里去找;到肉店去购买机器的风箱用的皮子;我会告诉你怎样践制和剪裁皮革;布里蒙达画的这些图用于铁匠炉的风箱很好,但用来飞行就不行了,我把这些钱留给你,买一头驴,没有驴你怎么运输必要的材料呢;还要买一些大草包,你手边一定要经常有野草和稻草,用来隐藏革包里带回的东西;你要记住,我们这个工程要绝对保密,就是亲戚朋友们也不能知道,除了我们3个人之外再没有什么朋友可言,要是有人问起,你们就说奉国王的命令看守这座庄园,对国王负责的是我,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德·古斯曼神父;德什么,布里蒙达和巴尔塔萨尔同时问道;德·古斯曼,在巴西培养我的一位神父姓古斯曼,于是我也有了这个名字;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这个名字就够长的了,布里蒙达说,称呼古斯曼我不习惯;你用不着那样称呼我,对你和巴尔塔萨尔来说我永远是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但王室和学术界必须称呼我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德·古斯曼,因为像我这样将成为教规学博士的人必须有一个与其显赫的身份相符的名字;亚当没有其他名字,巴尔塔萨尔说;上帝还没有任何名字呢,神父回答说,但上帝实际上是不可命名的,在天堂里亚当也不会与另一个男子相混淆;那么夏娃呢,她只叫夏娃,布里蒙达说;夏娃仍然只叫夏娃,我认为世界上仅有一个女人,只是外表变化无穷而已,所以用木着有别的名字;你是布里蒙达,告诉我,人需要耶稣吗;我是基督教徒;有谁怀疑这一点呢,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问道;他最后说,你很了解我,但是,要是有人说起耶稣、信仰或者名字,那只不过是信口雌黄,你就叫布里蒙达吧,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这样回答。
神父回去学习了,已经是学士,已经是硕士,用不了多久就是博士了,巴尔塔萨尔在铁匠炉上把铁烧红,在水中淬火,布里蒙达则刮从肉店拿回来的皮子,或者两个人一起砍藤条或者在铁砧上打铁,她用钳子夹住铁片,他用锤子敲打,两个人必须非常默契才不至于哪一下打错,她把红红的铁片放到砧上,不用说话,他一锤打下去,力量和方向准确无误。就这样,冬天过去了,就这样,春天来到了,神父到里斯本来过几次,黄色琥珀圆球放进大木箱,也不说是从哪里带来的,询问意志搜集了多少,从各个方面看着飞行机器,这机器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成形了,超过了巴尔塔萨尔拆毁的那一个,最后提出些指示和建议,就返回科英布拉,重新去研究教皇诏令和诏令制订者们的著作了;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学生,已经在课堂上用拉丁文阅读了,但没有哪一本上写着:你能飞行。
6月就要到了。里斯本流传着令人不快的消息,说今年的圣体游行中不会有原来的巨人形象,也没有森林蛇神,也没有喷烟吐火的巨龙;斗牛犊表演不会出场,城里没有人跳舞,不敲非洲鼓也不吹笛号,大卫国王不来到华盖前表演舞蹈。人们不禁要问,这算得上什么宗教游行啊,既然亚鲁达的滑稽演员们不到街上敲起铃鼓,既然禁止弗里埃拉的女人们去跳恰利纳舞,既然没有剑舞表演,既然没有化妆的人群,既然不演奏风笛和长鼓,既然放荡男女们不来玩掩饰另一种消遣的游戏,既然不再跳雷托尔塔舞,既然圣·彼得罗的大黑船不在男人们的肩膀上航行,那我们还有什么宗教游行呢,这多么让我们扫兴啊;即便给我们留下了菜农车队,我们再也听不见蛇神发出的懂懂声了,啊,表哥,蛇神吹着口哨经过的时候我的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哎呀,我也说不清怎么会觉得浑身抖作一团。
人们来到王宫广场看节日的准备情况;先生,还算不错,这桩廊有61根立柱和14个立墩,高度不在8米以下,蔓延600米长,仅拱门就有4座,塑像、圆形浮雕、金字塔和其它装饰物不计其数。人们开始欣赏这种新安排,不仅这里,请看看各个街道吧,那里都搭起了篷子,支撑篷子的木杆上以绸缎和黄金装饰起来,篷顶上挂着的圆形浮雕皇金黄色,一面是光辉灿烂的圣事场景,另一面是主教的徽记,还有的是市议会的徽记;窗户,看看我这窗户,这样说的人没有言过其实,带金线流苏的浅红缎子窗帘和檐帝赏心悦目;我们从来没见过,人们有点心安理得了,取消了一种节日,给了他们另一种节日,确定孰优孰劣实在不易,或者打个平手,金匠们已经不无理由地说,他们将让所有街道光彩夺目,也许出于同样的原因,新街拱门的149根柱子都包上了绸缎,这也许是促进销售的方法,今天还可以,明天就不行了。人们经过这里,走到街的尽头然后再返回来,但他们甚至不用手指尖摸一摸那些华丽的布匹,而只是以看这些和拱门下边各商店装饰的法国亚拉斯布大饱眼福,似乎我们生活在路不拾遗的王国,但每个店铺都有一只手持棍棒、另一只手握佩剑的黑奴站在门口,如果有人大胆妄为,背上就会挨一棍子,假如有人更加明目张胆,巡警马上赶来,他们已经不戴头盔和眼罩,手中也不持盾牌,但是,只要地方法官说一声,站住,送到利莫埃俄罗监狱,那么除了俯首听命并且看不上宗教游行之外别无他法,或许正因为如此,在圣体游行节日里没有出现很多偷窃案件。
同样,也不会有人偷窃意志。当时正值新月时期,布里蒙达不论是禁食还是吃饭都不比所有人看见得更多,她因此内心平静,高兴异常,让那些意志为所欲为吧,它们留在肉体之中还是离开悉听尊便,反正我可以休息休息,但突然又感到心神不定,一个想法出现在脑际,从圣体,也就是说,从上帝的肉体里能看到什么样的另一种密云呢,她低声对巴尔塔萨尔说;巴尔塔萨尔也压低声音,悄悄回答说,一定会这样,他的一个意志就能把大鸟带起来;布里蒙达又说,谁知道呢,也许我们看到的一切就是上帝的密云。
这是残废人和有神奇视觉的人的对话,因为他缺了点什么,她多了点什么,人们肯定原谅他们不掌握分寸说出些超乎寻常的话;夜幕已经降;临,他们在罗西奥广场和王宫广场之间的街上溜达,汇入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些人和他们俩一样今天不再上床睡觉,要踩着铺在地上的肉红色沙士和野草散步,野草和红沙是里斯本郊区农民们运来的,使这座平常日子肮脏得无与伦比的城市显得空前干净。窗户后面,贵妇们已经梳好发式,那是一座座巨大的化妆品和假发工厂,过不了多久她们就要来到窗前展示,但谁也不想头一个出来,当然,第一个出来将吸引在窗下经过或者在街上出现的人的目光,但这种惬意来得快失去得也快,因为对面房子也随之打开窗户,里边冒出的贵妇既然是邻居自然就是对手,她马上会把正欣赏着我的那些人的目光吸引过去,我忍受不了内心的嫉妒,况且她丑陋不堪而我美若天仙,她长着一张大嘴而我的嘴小若花蕾;不等她开口我就说,来一首谐趣诗吧。在这场竞赛中,住在较低楼层的贵妇们得到更多的人效劳;善于讨好女人的男子们那低能的脑袋里刚刚冒出点韵律灵感,开始编造蹩脚的谐趣诗,不料楼的高处飞下另一首,并且声音很大,为的是让下边听得清楚;等到头一位诗人终于拚凑出了一首叠句诗,其他人马上气急败坏,冷冷地望着那个已经受到贵妇垂青的竞争者,怀疑她和他事先早已以另一种方式约好了叠句诗和谐趣诗。这种事只能怀疑,不可明说,因为在这种事上人人都亏心。
夜晚天气热,人们开始弹唱,小伙子们互相追逐,这是从开天辟地以来自古有之的瘟疫,无药可治。他们拉住过往的女人们的裙子,保护这些女人的男子踢他们一脚或者朝他们后颈猛击一拳,他们跑到前边,还回过头来做个鬼脸或猥亵动作,然后又开始另一轮奔跑和追逐。临时组织了一场斗牛,或者说一场斗牛犊,把两根羊犄角,还不是同一头羊上的,和砍下的一截龙舌兰,统统钉在一块宽木板上,木板正面有个桶,后面紧贴胸脯,这就是公牛;公牛像贵族似地威风凛凛朝前项过去,斗牛士用木扎枪刺到龙舌兰上的时候扮斗牛的便学着牛声嚎叫,但如果扎枪手没有扎准,刺在装扮者的手上,他马上失去了贵族风度,于是又开始在街上追逐奔跑,扰乱了清对方重复谐趣诗的诗人们,诗人们问上边,说的什么;她们做个怪相说,给我带来了一千只小鸟;就这样,夜晚慢慢逝去,屋外是调情、消遣的磕磕绊绊的奔跑,屋里是在音乐伴奏下吟唱忧伤叙事诗和吃巧克力;当凌晨即将来临的时候,军队开始集合,士兵们为盛大的圣事穿上整齐的制服,充当游行队伍的两翼。
整个里斯本没有一个人睡觉。对待结束了,贵妇们回到屋里重新搽褪了色的脂粉,过不了多久就会返回窗前,再次为脸上的鲜红和雪白洋洋自得。芸芸众生们,白人、黑人、各色混血儿,这些人,那些人和其他人,统统都排列在晨惯初露天色尚昏暗的街道两旁,唯有王宫广场面对大河和青天在阴影中仍呈蓝色;后来,突然王宫和主教堂那边出现火红的颜色,原来是太阳冲出了远方的大地,用光明之风吹散f薄薄的雾雷。这时候游行开始了。队伍前头是24行工会各行业的旗帜,这些旗帜中头一个是木工旗,代表着圣徒约瑟,他是本行业的师傅;还有行标和巨大的标牌,每个标牌上都有金丝刺绣锦缎做成的其行业的圣徒像;标牌太大,要4个人抬,还有另外4人准备替换,以轮流休息,天公作美,没有刮风,但用黄金和绸缎做的锦绳和挂在异杠闪闪发光的两端的金丝穗随着人们的步子节奏不停地摇晃。随后过来的是圣徒约翰的全身像,鼓手步行,号手骑马,前者敲,后者吹,咯咯咯,啦啦略,答答啦啦答答;答答啦啦答答;巴尔塔萨尔没有在王宫广场观看,但听到远方的号声后打了个寒战,仿佛置身于战场之上,看到敌人排着战斗队形向他们进攻,我们也要出击;这时候他感到手上一阵疼痛,有好长时间没有疼了,也许因为今天既没有安上假手也没有安上钩子,肉体产生了这样或那样的回忆和幻觉,布里蒙达,要不是有你在右边,我用这只胳膊搂着谁呀,有了你,我才能用这只好手紧紧搂着你的肩膀,搂着你的腰,人们对这种姿势感到奇怪,他们还不习惯于男人和女人这样在一起。旗帜过去了,鼓声和号声也远去了,现在过来的是圣徒若热的执旗官,圣徒若热是军事统领、钢铁汉子;他身穿铁衣,足蹬铁靴,头戴铁盔,但放下了护眼罩,因为作为圣徒战斗中的助手,他必须高举旗帜,手执标枪,到前面去着巨龙是出来了还是在睡觉,今天倒无须这样担心,它既没有出来也不在睡觉,而是由于再也不能来参加圣体游行而唉声叹气;不应当这样对待巨龙,也不应当这样对待蛇和巨人;这个悲惨的世界,美好的东西就如此被夺去了;当然,有一些美好的东西势必保留下来,或者有些东西太美好了,宗教游行的改革者们不敢贸然放弃,单说这些马吧,这些马是养在马厩里的,难道能把它们随便丢到牧场上不管,让它们忍饥挨饿,可怜巴巴地能吃到点什么就吃点什么吗;请看走过来的那46匹马,有黑色的,有灰色的,身上漂亮的马极,如果上帝不肯承认这些牲畜比看它们走过的人穿得还好,那就算我有罪;这还是圣体游行的日子呢,每个人都把家里有的最好的衣服穿在身上了,为了来看我主才肯穿这样好的衣服;上帝造出我们的时候我们赤身露体,但只有穿上衣服才到上帝面前;对于创造了人的这个上帝和宗教,人们怎能理解得了呢;当然,我们一丝不挂也未必总是漂亮,看看那些没有化妆的人的脸就知道了;让我们来没想一下,要是我们脱下圣徒若热的银制甲胄,摘下他饰有羽毛的头盔,那么正在走过来的这位圣徒的肉体是个什么样子呢,是个用合负连起来的木偶,男人应该长毛发的地方没有一根毛;一个人可以成为圣徒,可以有其他人有的一切;如果圣徒不懂得人们的力量和这些力量中偶尔有的虚弱之处,那么有这样的圣徒就难以想象了;还好,可是怎样向骑着他的白马走来的圣徒若热解释这一点呢,也不知道这匹马是否名副其实,它一直在王宫马厩里生活,有专门佣人照料和拉出去通;这匹马只供圣徒乘坐,这匹马从来没有让魔鬼骑过,可怜的牲畜,到死也没有生活过,但愿上帝让它死后剥下皮充当鼓皮用,有人敲鼓的时候唤醒它那颗愤怒的心,那颗心太苍老了;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能平衡,都有报偿,已经发生的事说明了这一点,例如玛尔塔家的孩子和彼得罗王子之死;今天得到了进一步证明,那就是为圣徒若热当持盾侍从的孩子,他骑着一匹黑马走来了,手里拿着标枪,头盔上饰着羽毛,今天晚上,不知有多少站在街道两旁从士兵肩膀上方看宗教游行的母亲会梦见骑在那匹马上的是她的儿子,儿子成了圣徒若热在地上的侍从,也许成了在天上的侍从,就凭这点生这个儿子也值得;圣徒若热又过来了,这一次是在王宫济贫院王富教堂教友会带的大旗上;为第一个壮观场面收尾的是雄赳赳的鼓号手们,他们身穿天鹅绒衣服,身上装饰着白色羽毛;现在有个间歇,但非常短暂,因为各教友会数以千计的男女会员正在走出王宫小教堂,他们均按所属的教友会和性别排列,这里不准夏娃们和亚当们相互混杂;请看,走在队伍中的有安东尼奥·马利亚,有西蒙·努内斯,有曼努埃尔·卡埃塔诺,有若泽·贝尔纳多,有安娜·达·孔塞森,有安东尼奥·达·贝雅,还有常见的若泽·多斯·桑托斯,有布拉斯·弗朗西斯科,有彼得罗·卡因姆,有马利亚·卡尔达斯;名字非常多,颜色也不少,有红色、蓝色、白色、黑色和大红色斗篷,有灰色无袖法衣,有栗色教士服披肩,披肩还有蓝色和绛紫色的,有白色和红色的,有黄色和大红色的,有绿色的,有黑色的;正在走过的教友会会员有几个黑人,糟糕的是,这种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情谊即使在宗教游行当中也到不了我主基督耶稣身边,但是,还大有希望,只要上帝某一天装扮成黑人,在教堂里宣布,每个白人等于半个黑人,现在你们设法进入天堂吧;这样一来,这座建在海滨的公园的沙滩上就会挤满来晒黑脊背以求进入天堂的人;今天看来这个主意会令人好笑;有些人也不去海滩,那就让他们留在家里往身上涂油吧,涂各种各样的油,等到他们走出家门时候,邻居也认不出他们是谁了,这家伙到这里来干什么呢;颜色问题是教友会遇到的最大困难,这暂且不说,反正各教友会正在往外走,能认出来的有:多乌特里纳圣母教友会;罗萨里奥教友会;圣贝内迪托教友会,他们吃得很少但都不瘦;格拉萨圣母教友会;圣克里斯平教友会;圣塞巴斯蒂昂·达·彼得雷拉圣母教友会,巴尔塔萨尔和布里蒙达就住在这个地区;圣彼得罗·圣保罗耶稣赴难路教友会;另一个也叫耶稣赴难路教友会,但是亚莱克林姆的;亚儒达圣母教友会;耶稣教友会;怀念圣母教友会;健康圣母教友会,没有此会罗莎·马丽娅怎能有法力;后面来的是奥里维拉圣母教友会,有一天该会曾向巴尔塔萨尔施舍过饭;桑塔·玛尔塔圣方济各修女圣徒安东尼奥教友会;阿尔坎塔拉佛兰德寂静圣母教友会;罗萨里奥教友会;救世主及圣徒安东尼奥教友会;卡德伊亚圣母教友会;圣马利亚·埃吉普西卡教友会,如果巴尔塔萨尔当时是国王卫队士兵就有权加入该会,可惜没有残废人教友会;现在走过来的是慈悲教友会,这个他倒可以参加;又是一个卡德伊亚圣母教友会,不过这一个属于卡尔莫修道院,前者属于圣方济各会附属教团,似乎要求参加者不多,所以又出现了一个;后面又是救世主教友会,但属于特林达德修道院,另一个属于圣保罗教团;善后教友会,可惜王室法官没有为巴尔塔萨尔迅速善后;圣露西妞教友会;善终圣母教友会,或许某个人能善终;被遗忘者耶稣教友会,从名称来看人们难以发现一个把被遗忘者们抛到一边的宗教堕落到了何种地步,它只是给被遗忘者们送去一个不受欢迎的耶稣,要是名副其实的话就不会那么多人被遗忘了;圣母受孕教堂灵魂教友会,但愿是晴天,不要下雨;本市圣母教友会;亚儒达圣母灵魂教友会;佩纳圣母教友会;木匠圣徒约瑟教友会;援救教友会;慈悲教友会;桑塔·卡塔琳教友会;遗失孩童教友会;既有被遗失的又有被遗忘的,但既没有被找到的也没有被想到的,他们甚至不值得人们想到;监狱圣母教友会;还有一个桑塔·卡塔琳娜教友会,前者是书商教友会,这一个是铺路工人教友会;圣女安娜教友会;圣徒埃洛伊教友会,埃洛伊是金饰匠们供奉的有钱的小圣徒;圣·米格尔和阿尔马斯教友会;圣·马尔萨尔教友会;罗萨里奥圣母教友会;圣母儒斯塔教友会;圣母鲁菲娜教友会;殉道者灵魂教友会;圣母受难教友会;本市圣方济各圣母教友会;苦难圣母教友会;现在只差灵魂解脱教友会了,灵魂解脱总是在后边,有时候来得太迟,如果尚有希望,希望也寄托在圣体上,请看,圣体从那边来了,其象征是开路的施洗约翰旗帜,他装扮成圣子模样,赤身露体,4个天使一路上撒着鲜花,难以相信在别的地方会有更多的天使在平民百姓的街道上巡游,只消他们伸出一根手指马上就可以看出是名副其实的天使;不错,他们确实飞不起来,所以说能飞翔井不足以证明谁是天使;如果巴尔托落梅乌·德·古斯曼神父,或者仅称洛伦索,如果他有一天终于飞了起来,那么也不会因为有这点技艺而成为天使,成为天使还要求有其他品质;但是,进行这些研究还为时过早,现在尚未收集起所有的意志;宗教游行仍在进行之中,已经能感到上午的炎热提前到来了,现在是1719年6月8日,现在走过来的是什么队伍呢,是各民众团体,但人们开始心不在焉,修士们走过来,人们连看也不看一眼,也不再注意所有的教友会了,布里蒙达望一望天空,巴尔塔萨尔看一看市里蒙达,她怀疑这时候是不是新月时间,卡尔莫修道院上方会不会出现第一轮细细的新月,像一把弯弯的刀片,像一把锋利的大刀,替她的眼睛剖开所有人的躯壳;第一个群体走过去了,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我没有看见,没有看清,是修道士们吧,耶稣圣方济各附属团的教士们,头戴尖帽的圣方济各会会士们,上帝的圣约翰的教徒们;圣方济各会士们,圣农会会主们,多明我会会主们,西斯特尔教团的教士们,圣罗克和圣安藤的耶稣会会士们;名称太多,五花八门,让人头昏脑胀,记也记不住;该吃带来的干粮或者买来的食品了;一边吃一边谈论走过去的队伍,金黄色的十字架,花边袖子,白色技巾,长袍,高统袜,带扣饰的鞋子,尖顶帽,女人们的头巾,圆摆裙,短外衣;只有原野上的百合花不会纺线织布,所以才一丝不挂;如果上帝当初想让我们也这样,他就会造出百合花一样的男人们了。幸亏女人们不是赤身裸体的百合花,而是穿衣服的百合花;布里蒙达穿着衣服没有;巴尔塔萨尔,怎么可以这么想呢,这可是罪孽深重的想法;现在主教堂的十字架过来了,十字架后面是各传教团;还有奥拉托利教友会;各教区的无数神职人员;啊,先生们,如此众多的人设法拯救我们的灵魂,而又不知道到哪里去找这些灵魂;巴尔塔萨尔,请你不要操心,因为你是士兵,尽管是残废土兵,所以属于正在经过这里的教团,他们共184人,打着圣地亚哥剑术军人教团的旗帜,还有阿维斯教团的150人;耶稣教团的人也有那么多;这些教士们正在挑选成为其教友的人;上帝不愿意让残废生物到他的祭坛之前,尤其是平民血统的残废生物,所以,巴尔塔萨尔,留在你现在所在之处观看宗教游行吧,走过来的有随从,唱诗班成员,内待;王室卫队的两名副官,一个,两个,身穿华丽的制服,今天称作礼服;主教十字架旁边是鲜红的帐幅,神父们手持法权,法杖两端饰以束束了香花;啊,这些花儿的命运太悲惨了,总有一天会塞进枪管里;还有唱诗班的孩子们;圣母修道院是伞形的,主教教堂也一样,两者都徐成红白条相间的颜色,所以二三百年以后人们开始把雨伞称作修道院;我的雨伞断了一根条;我把雨伞忘在公共汽车上了;我把雨伞送去修理,换了一个新伞把;这种时候人们不说雨伞,而用修道院代替;我的马芙拉修道院什么时候建成呢,国王心里想,他走过来了,用手扶着伞盖的一根支撑杆,但在他之前教士会已经过去了,首先是身穿着白色祭服的受俸助祭们,接着是身着同样颜色法服的祭司们,最后是头戴法冠、身穿法披的教会要人们,平民百姓哪里懂得这些服饰的名字呢,比如说法冠吧,百姓们知道这个词,了解它的形状,既可以放在母鸡屁股上也可以戴在受俸牧师的脑袋上;这些受俸牧师都有3个家人服侍,一个拿点燃着的火炬,另一个捧着帽子,这两个人都身穿礼服,另一个穿着制服,为他提着长在据;现在开始到来的是大主教一行,前面走的是6个贵族,都是他的亲属,每人手中均持点燃的火炬,接着是手持法仗的助祭,还有一个跟在随从们后面提着银雕香炉不停晃动的主教,另外还有两位司仪;12名护卫均手持火炬;啊,罪孽深重的人们,男人们和女人们,你们纵欲无度,暴饮暴食,不参加圣事,逃避交纳什一税,并且在短暂的一生中一意孤行,怎能厚颜无耻、毫不恐惧地谈论地狱呢;你们,男人们,你们竟然能在教堂里摸女人们的屁股;你们,女人们,你们只因为还残存一点羞耻才没有触摸男人们的那些部位;你们睁开眼睛看看什么过来了,是8根撑杆的伞盖;伞盖下面就是我,大主教,手中捧着圣体匣;罪恶深重的人们,你们给我跪下,跪下,现在你们就应当去割掉生殖器,免得纵欲;现在你们就应当把嘴封住,免得大吃大喝治污了你们的灵魂;现在你们就应当把你们的口袋翻个底朝天,因为天堂里不用钱,地狱里也一样,涤罪所里用祈祷支付;不错,在这里是需要钱的,需要做另一个圣体匣里的黄金,需要养活这些人的白银,要养活为我拿法器和法冠的受俸牧师,养活为我提着衣襟的两个助祭,养活在后边为我提衣裙的人,所以他们才叫提衣裤者嘛;这一个是我的兄弟,是位伯爵,替我拿着雨披;两个待从撑着长柄扇,持杖者们拿着银制权杖,一个助祭拿着黄金教冠的盖纱,教冠是不得用手触摸的,耶稣是个傻瓜,头上从来不曾戴过教冠;他是上帝之子,这我不怀疑,但土里土气,因为一向明白,如果没有教冠、教皇或者圆顶硬礼帽,任何教会都不能称之为教会;戴上教冠就立即成为最高神职人员,我本可以代替彼拉多出任罗马帝国驻犹太总督;你看,我多么自由自在,所以世界才这么美好;若不是人们让他成为这个样子,我也成不了大主教;因此,你们交纳应当交的钱吧,把上帝的钱交给凯撒大帝,把凯撒大帝的钱交给上帝,然后我们在这里结帐,在这里分钱,这些钱归我,那些钱归你;我来了,我是你们的国王,是葡萄牙、阿尔加维和其余地方的国王,心怀虔诚地手持这根镀金权杖;你们看看,一位君主在尘世和心灵上如何尽心尽力保护其祖国和人民;我本可以打发一个佣人、一位公爵或者侯爵代替我,但是我亲自来了,我的各位兄弟王子们即你们的主子们也亲自来了;跪下,给我跪下,因为至体匣即将过来,我正在经过这里,耶稣就在圣体匣中,我有幸成为尘世的国王,两者中谁更优越呢,一切肉体能感到的都属于我,我是国王,我是种猪;你们知道,女教士们都是我主的妻子,这是神圣的真理,她们在床上既接待我也接待我主;因为我是主人,她们才手捻念珠快活地喘着粗气,她们的肉体玄妙、模糊,神龛里的圣徒们竖起耳朵倾听床帐里的喝喝低语;床帐项便是天空,没有比这更美好的天空了;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基督头垂在肩上,可怜呀,也许正在忍受痛苦的折磨,也许为了能更清楚地看到正在脱衣服的保技,也许因为这个妻子被夺走而满腹醋意,她是修道院里的被香火蒙得香气宜人的鲜花,多么美妙的肉体,但是,最后我走开的时候她留下了,怀孕了,那儿子是我的,这无须多加张扬,后边来的是唱诗班,他们唱着赞美诗和圣歌,这使我产生了一个念头,不消说,国王都有这些念头;在治理王国的时候,我和保技躺在床上以及此前此后,看到奥迪维拉修道院的修女们朝保技的卧室唱起万福经,心旷神信,莫过于此。阿门!
礼炮齐鸣,大黑船上响起排炮,不远处的王宫广场炮台上也响起炮声,轰鸣声此起彼伏,各要塞和城堡更是响声震天,在广场列队的佩尼舍和塞图巴尔王室军团行持枪礼。上帝的圣体在里斯本游行,他是殉教的羔羊,是各军的主子,好一个难解之结;黄金和水晶的太阳,砍人头的圣体匣,被吞噬、甚至连粪便也被消化的圣灵,看到你活生生地与这些居民们在一起谁会吃惊呢,他们是被砍下头的绵羊,是没有自己的武器的土兵,是沙漠里的白骨,是食本身肉体的人,所以女人和男人们匍匐在街道两旁,打自己和旁边人的耳光,锤打自己的前胸和肋部,伸手触摸在面前经过的流苏、锦缎和花边,触摸天鹅城和绦带,触摸绣花丝绸和珠宝首饰。上帝不在天上。
下午时分,天空光线微弱,几乎什么也看不到。月亮露出一点儿迹像。布里蒙达明天就能看见了,今天还是她的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