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琪琪格,蒙古族。生于内蒙古,成长于辽宁朝阳,现居北京。写诗、画画、做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大型女性诗歌丛书《诗歌风赏》主编。参加诗刊社第22届“青春诗会”,著有诗集《在时光的鳞片上》《嵌入时光的褶皱》。诗集《在时光的鳞片上》入选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
海边落日
那些疾行与缓走 省掉的停留与眺望
只为赶得上这一刻 晚霞把大海涂得
昏黄 所有的人都落入画中去了 水中的嬉戏
海边的散步 那些船只 远去的 近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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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一再被感染 更多的观望屏住了气息
瞬间的变化 跳动的脉搏 大海收捡起澎湃
仿佛一切都慢下来了
远去的从容与淡定 那缓行 那消失
——从有到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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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物
紫色的蝴蝶蓝 饮着晨曦
我听到又一朵 打开了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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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风飘来 掀动书页 端坐在电脑前的我
正好把一切准备好 妈妈 您看
在美编到来之前 再也不差什么
刚好开始这一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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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身 向窗外望去
杏花开过 梨花又开过 荆棘花粉白的香
围起篱笆 打碗花在晨露中 又伸展长了几分
太阳爬上东边的山冈 大凌河水拥抱住阳光
我闭紧了双眼 水流还是从双目中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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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在这个清晨,您来过
将女儿从深远的睡眠中唤醒
“哐当 哐当 哐当……”
是您拉动风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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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 铿锵 在北方山区寂静的清晨
它贯穿了我整个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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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雪向着她生命的内部
飘下来 漫过每一道起伏的山梁
腹地 河流 筋骨 轻软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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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合 天与地之间
是一场雪花的距离 大雪将整个北京城
描摹进一幅画中 它是静态的
从钟鼓楼开始 树木 巷道 四合院
到广厦万千 和那个小女子飘动的长发
她身后的脚印 迎面行驶过来的635路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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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她的行走
使她看到了蝴蝶 一只 两只 千万只
它们集结的队伍 如此浩大 又是如此轻盈
雪亮 在霓虹灯的照射中
闪着晶莹的翅翼 携带着天边飞来的
短信 落入雪中 再也分辨不出
是哪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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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的奶茶 美酒 蒙古人的好歌喉
把她带到了辽阔的草原 带到了那个
远离的故乡 忧伤 让她在马头琴的曲调中
起伏 同族妹妹的体贴入微
这些母语的暖流 将一个放逐天涯的女子
迎回家 然后又一次看她走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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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至
我听见季节的萧瑟 大风刮下落叶
那些飘飞的事物 急剧旋转 终要回到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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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所惊艳的 欣赏的 赞美的
那一树又一树的金黄
它们正凋落着 漂亮的羽毛
它们是那么 亮丽 绚烂 扶住一缕又一缕的
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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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也好 冷雨也罢 还有陡然降临的
寒凉 泼下的水 已使那些挺立的树
荣辱不惊 只是安静地去接受这些馈赠
努力地把自己站好
–
要来的都来吧 你们拿走的 总不如这世界给予的多
那些单纯的 洁净的 轻盈的
每一株树木 都曾经拥有 那些明鲜的花朵
绽放过 飞翔过
–
而剩下的 剩下的就是
我们微笑着 回赐这个世界的风骨
静静地看着 那些美好的事物再次
悄悄地发芽 开花 结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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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 骨
我依然要开出美好的花朵 柔软 清澈
汁液鲜润 温情饱满 是生命使然
简单的绽放 必须经过逼仄的冷寒
利欲布施的阴霾浓重 泼出来的寒凉
黑加深了黑 天空一低再低 挤压的迫切
灰与暗 扭曲 狂妄 那些小 被我逐一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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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风站稳 微笑着倾听肆虐 冷漠的围困
硬过坚冰 我依然是微笑的 取出锋刃
人怎可无傲骨 劈下去 混沌轰然倒塌 这开裂
使白更白 黑更黑 阴暗无法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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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 前
我泪流满面 不是因为我悲伤
不是岁月沉积下的酸涩与疾苦
也不是生命的潮汐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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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流满面 是因为我吞下了苍凉
隐忍了独怆 沾染了满身的尘埃
依然爱着当下
爱着涌动的万物 季节的因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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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依然相信美好
相信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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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月光牵引
那一夜 我们是被月光牵引 走出蒙古包
被夜色放牧 走走停停 在寂静与空阔里
无法辨识白天走过的路
已无所畏惧 在坦坦荡荡的草原的胸怀里
我们也不过是几根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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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愈发明亮 向着高地走去
我觉得她是站在苍茫隐约的山上 注视我们
只要我向前走 就会离她更近
请不要笑我愚痴 并请跟上我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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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阔大辽远 我们开始舒广袖 旋转歌舞
掬几缕月光 仰头饮下 这比美酒还醉人的甘醇
长生天啊 草原大地的神灵 以无边的幽冥 神秘
馈赠出祥和 吉瑞
每一次倾听 都是醍醐灌顶
每一次凝神 都跨越了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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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先是跪拜了长生天 又跪拜了草原上的诸神
请原谅我们的造访 请原谅我们的冒昧
请原谅我们的舒放 请原谅我们的碎碎念
月光女神啊 你所举起的灯盏 照亮的是
从人间到天堂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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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 我们和月光女神站在一起 我们就站在神山的腰峦
听任庞大的寂静 把我们包裹 听无边的晦冥悄悄地行走
我们在天堂回望人间 点点星火 夜色阑珊
倏忽间 芳香扑了我满怀 又迅速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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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堂往人间行走 草深了起来 草已长高几尺
夜露浓重打湿了我的裙摆
我们回头 起雾了
起伏的山脉 升高的草木 隐约的事物
我们刚刚站立过的地方 已是被浓雾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