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河山,当代诗人。居住哈尔滨。黑龙江广播电视台副总编辑,高级编辑。曾在《诗刊》《星星》《诗林》《诗潮》《诗建设》《扬子江诗刊》《中西诗歌》《诗选刊》以及美国《新大陆》等国内外多家诗刊发表诗作。作品曾入选《诗刊·2014年度诗选》《2016年度十大好诗》等国内多家重要诗歌年度选本。曾获深圳特区报光明杯“诗与自然”诗歌奖一等奖等多种奖项。著有诗集《残雪如白雏菊》《凌晨两点》《有人演奏》。
邮政街
走在这因时光而变得异常丑陋
的街上,某种奇特的感觉,你会发现
此刻自己如一封信,或者邮件,
正在被寄出。刚刚下过第一场春雨,
但雪仍未融化,发出蓝色的
闪光。你走着,像一封信或邮件,
但并不知道被谁投递,甚至不清楚
自己的目的地。你只是走着,
或许仅仅因为某种使命,而这条街上
所有拥挤的窗口全部在向你靠近,
或许其中的一个,正是你未来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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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
雪变得异常陈旧。在这样的
午后,一个人坐着,不说话,望着这陈旧的雪,
其实就是在望着自己。你感到时光
悄悄流逝,有什么东西在崩溃,
沦陷。你望着,看陈旧的雪如何变换成
一张发黄的纸,看行人在纸上
走着,像方块字,没有一点声音,
看太阳白色的光线如何旋转,
并投射出蓝色的阴影。你望着,
望着公园里整个冬天的雪,就像望着自己,
此刻你的心有多么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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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站
火车驶离了这个长方形的小站,
它米黄色的房间里曾挤满了人,如今空了,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午后的太阳
照耀着这半敞开的门,积雪融化,
在门前形成了细长的水流。
(那是不是另一辆从小站驶出的火车?)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房间里
没有一个人,而我正以某种方式记录这一切,
或遗忘这一切。那辆火车,那些人群,
在路上,正朝着未知的目的地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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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面上的倒影
河面上杨树和柳树的倒影
还是杨树和柳树。但它们已是另一个层面上
的东西。它们在不同的领域生长,
像一个世纪之后的另一个世纪,
或这个世纪人们难以磨灭的
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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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
我早已习惯于仰望它们,
更喜欢凑近,用手摸一摸它们青色的布满褶皱的
肌肤。我习惯倾听,它们的沉默,
或者激情爆发的声音,并且思索它们
的处境。它们为什么存在?
为什么如此巍峨?高耸?为什么巍峨高耸的
同时会由此引发出无底的深渊?
为什么会有激流,从看不见的地方
奔腾?为什么始终不停地运动,
难以察觉内心的火焰,而外表却如此冷静?
我永远无法理解,只会始终仰望,
仍然满脸的惊愕。它们永远在视野之上,
非凡的境界,就是为了能给我们
带来深刻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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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
我驾驶海贝灰色轿车行驶在
故乡海贝灰色的街道上。经过行署街,
(一条狭窄的街经常有许多
穿草绿色军装的人出没)然后驶入
中直路, 然后继续行驶,
进入一条更加黑暗但有些宽阔的
街道。时间过去了三十多年,
很多熟识的人仍生活在这里有的
已去世,但我仍然怀念着过去。
这个有许多枯细柳树与马车
的城市,这些街道,我似乎全部
在梦中一个人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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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 秋
深秋,绥化新华乡,母亲墓地的
玉米全部变成了鹅黄色,古老经卷那样的
土黄色,最后的白色,而青草
仍然翠绿。它们从土里不知什么地方
钻出来,像一簇簇火苗。
毫无疑问它们也将变成鹅黄色,
经卷那样的土黄色甚至白色。
我与老父亲和弟弟来到这里,
简单却深情地祭拜并点燃了四支烟卷,
似乎看见母亲在享用它们,
似乎看见母亲在注视,没有悲伤几乎有的
全部是喜悦。然后,在我们之间,
一切变得沉默,当我们离开,
我看见那四支烟卷始终烟雾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