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本名姜云峰,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加拿大诗词学会会员,加拿大大华笔会会员。在《新诗百年诗歌精选》《诗歌精典2017》《诗选刊》《人民日报》《诗》《长江诗歌》《齐鲁文学》等报刊杂志发表作品,现住加拿大温哥华。
有一种破碎叫久别重逢
我要倾倒每晚的月色
半杯给你,半杯给我
我会把所有的疼痛端进体内
让杯子腐烂,如落花成泥
可我依旧嗜酒如命
在一种颜色里眩晕,在一座城里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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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一枚清代的古钱
却无意击碎一面大唐的铜镜
没有永恒的时空
我们被时光的厚壁水流一样地穿过
柔软的事物多么容易倾倒
坚硬的事物多么容易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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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除满身的铜锈,会不会认出彼此
是不是有一种破碎叫久别重逢
万千花卉盛开之后
还有几座青山没有凋零
在黑夜的最黑处,远方的更远方
那把劈开黑暗的利刃雪白
凌乱的眼神如纷飞的花骨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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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夏天无法盛放
蝴蝶的羽翼单薄
大地的影子厚重
我的目光深藏着搬挪不动的山水
晚来夕照,摇落半头白雪
半生如梦,花影斑驳
看满地青苔踱下百级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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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刀客的长剑钝了之后
我的眼神开始凌厉
在夏季弥留之际补上最后一刀
带出秋天该有的红色
这时,我的文字都是滴落指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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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总是过于茂盛
我的杯盏只够盛放自己的身体
以一种流动的姿势仰望
如果有星辰划过夜空
你会看见我身体里堆满了枯萎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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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脉
千年古树错综缠绕的根脉
不敢多看一眼
生怕有哪根会伸入体内,让我匍匐
在神龛前焚香,敬拜,和神像对饮
缭绕的香火再一次擦亮宗堂姓氏
–
妈妈坐过的那把藤椅
在檐下苍老,依旧等燕子归来
墓碑前的枯草一定很长
每一根都伸到我的喉咙
我嗓音沙哑,与母亲有关的歌曲都沙哑
–
陷在四月的雨水之中
抬不起湿漉漉的头颅
也许只有升腾在故乡屋顶的炊烟
才能把我从人群中拔出
像一块凌空的石头
砸在村口的一块青石,流血不止
–
故乡,我终于平安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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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零度的杯盏盛放月光的蓝
一种蓝销魂,一种蓝噬骨
而你是另外一种,致命
用零度的杯盏盛放月光
整个夜晚,我就和蓝色为敌
扯乱我的头发,撕碎我的面具
在一种颜色里沉沦,透明,没有底线
–
一枝洁白的雁羽可以孤独整个天空
一个空空的酒瓶就会孤独整条街道
而我要保持清醒,放生体内乱窜的火苗
烧毁这个混沌的人间
打破雾霾施下的魔咒
让天空的底色如瀑倾泄
–
有形的事物都在无形中长高,就像流水
膝下的那部分叫挚爱的儿女
抵达腰间的流水叫江湖
透过淹没胸口的流水看见豹子漆黑的掌心
看破不能说破啊
没有黑暗的根源,我们就是黑暗的本身
–
谁背着月亮弯刀,割走我苍老的曲子
谁又听到刀子落地的声音
还有什么更重要,清晨和落日都要隐身
就像匆匆拾起又匆匆放下两件行李
蓝色的天空有多少质感的涌动
我的坐姿要动情地融化,看泪水飞扬
–
–
眺望
扶住门框眺望,就是扶住半个秋天
你不要跨越海水的距离来寻我
比海水更宽的还有另一半秋天
这里的阳光正在把我一点点切割,一块块溶解
–
我脱下帽子,做了一个姿势
河水就一截一截浅了下去
还有什么比流水更清澈,更汹涌
跑过半条岁月的豹子眼神暗淡
极尽目力,也收不起半缕炊烟
海面上飞起的一只黑鸟
如一滴浅墨,把一个遥远的距离瞬间弥合
–
我裹紧衣襟站在风里
欲望的刀声正倾斜着擦过我的发梢,跌落
不想识破持刀人的面容
我怀里的麦田还没有成熟
我要把所有的成熟都挂在你的视线里
像一颗颗高悬的雨滴
一些火焰冰冷的前身
–
–
无法在你的标题里隐身
这个夏天,无法在你的标题里隐身
你的笔尖锋利
割破了夜晚,割破了无名指
像一把刀子把一副毫无生气的白骨
刻划得血肉生津,枯木逢春
要以怎样的速度
从那些文字中抽出身体
才能不被你寂寞的泪水打湿全身
–
坐在你止水的镜中
倾听月光背后的水流
看你前世的繁华瞬间凋零,纷纷坠落
一个背影消失后的宁静
悟出多少隐忍不了的曾经
–
我的道路弯曲,手臂也弯曲
是不是可以圈住成吨的海水
让那些洁白的海鸟在胸前觅食
就像我一样,隐身在你句子的空白处
拾起一粒粒成熟的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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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机
自从王维躲进了空山
我就开始栽种树木
填满体内大片大片的荒芜
坐进清晨,我就是清晨
坐进黄昏,我就是黄昏
–
没有一个词语因为缺少寂静而陷入夜色
而你就是寂静的水岸
不借助一片月光就轻易打开我的额头
你要轻轻的前来,以慈悲为怀
不要踩碎,也不要看破
–
不是所有的黑色都与我为敌
就像每一次都会在你如瀑的黑发中
找回我丢失多年的十指
任一片湿透的云滑过手心
听不见涛声的海水生出许多褶皱
–
我们说“相忘于江湖“
你却高举着海水和闪电而来
淹没了生命中所有的阴暗
照亮了旅途中所有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