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摄影│流苏
泉城济南,有许许多多的寺庙古遗址,最负盛名的要数“海内第一名塑”的灵岩寺,以及神通寺遗址附近的四门塔了。
知道淌豆寺的人很少,它和所有的藏在深山密林中、座落于崇山峻岭上的古寺庙不一样,它是一个距离喧嚣繁华都市仅仅十余公里的一个寺庙,就在港西路与济青南线蟠龙出口西面的高家洼村南。据说,蟠龙山中有千年古泉,名“淌豆”,位于济南市历城区港沟镇伙路村南之淌豆寺遗址。清乾隆《历城县志·卷十八》和道光《济南府志·卷六》有载,传说因感念此处岩洞曾淌豆接济李唐军士粮饷而得名。
相传唐太宗李世民东征高丽时,行军至蟠龙山,车马劳顿,无水缺粮,巧遇当地大旱,附近村庄的庄稼颗粒不收。由于军粮供应不足,军队断粮达数日,士兵只得以野菜充饥,有的已奄奄一息命悬一线。面对如此窘态困境,太宗拔剑刺入石壁,曰:“天绝我邪?”忽然电闪雷鸣,阴云密布。太宗大奇,于是拔剑出壁,倏忽之间,只见甘泉从被刺破的石壁中喷涌而出,更令人惊奇的是,在哗哗流出的泉水里居然还有一粒粒金灿灿的豆子淌出。不一会儿,泉水和豆子淌了一地,散发出阵阵清香。李世民和士兵们惊喜万分,太宗大军因此得救。于是,李世民把此泉命名为“淌豆泉”。后来,有僧人建寺居于泉上,称唐寺,又称淌豆寺,当地老百姓又叫它龙泉寺。
如今泉源在岩壁上,有三股水自岩缝中汩汩流出,据说,这泉水不仅甘甜富含矿物质,还祛病祛邪呢。所以附近的村民们,每天都提着水壶和矿泉水桶前来接水,一桶水接满一刻钟左右,因之大家都自觉排队等候,天天络绎不绝。
淌豆寺坐南朝北,寺院正前方是一个深陷的硕大石坝蓄水池,据说是文革时期修建的。山泉自岩缝中渗出,后汇集于经凿石修建的水槽中,再顺山势北流,汇于这个深邃的石坝蓄水池内。有村民介绍说,这个蓄水池其实主要是用来蓄存山洪、灌溉农田的,只是近二三十年已无山洪可蓄,早已废弃。相传,这个淌豆泉旁伴有一株挺拔高大的古银杏树,如今就圈在淌豆寺院内。
淌豆寺与神通寺(四门塔)有几分相似,所不同的是,一个在高速路桥下坦陈矗立,一个在深山僻谷中掩隐横亘。
前几年早就听说过淌豆寺秋天的银杏树美得不可方物,可是我就不知道其具体地址在哪儿,后来还是在好友海阔天空的介绍下,才知道了它的踪迹。知淌豆寺,是因先知有株古银杏树,后才知其就居住在寺内。大前年,我曾独自开车去探访过一趟,结果因为导航的误差,居然错驶到通往上海方向的高速路,一番折腾下来,耗时一天的时间,从早上日出到了傍晚夕阳西下,才有幸匆忙赶到淌豆寺一睹芳容。这才叫真正的“起五更赶晚集”啊!我想,世间凡事都无完美,就像树叶的缝隙,谁说不是留给太阳透光的呢?虽来去匆匆,缺憾亦是一种机缘。因此,才有了前年的二进淌豆寺。
记得是前年的十一月初,我约着妹妹一起自驾前往淌豆寺欣赏古刹和千年银杏树的华彩。清早,迎着朝阳我们沿着旅游路一直往东南方向行驶,驶入鸭西线后,便右转左拐,行约不到半小时,便进入高家洼村。高家洼村地处高新区南端,属济南市60个被保护的传统村落(古村落)之一。淌豆寺就位于高家洼车站南约2公里处。
我们驱车从高家洼村旁斜穿而过,便径直抵达蟠龙高速路下方,此时导航显示距淌豆寺尚有1.1公里。此处山穷路尽,地面怪石林立,犹如丛生的竹笋,参差不齐,如继续驾乘也可,只是道路上林立的天然怪石会给车轮胎带来安全隐患。安全起见,我们弃车徒步行进。坡,越走越陡,路,越来越窄,一路上,近旁野菊灿然,远处是成片的庄稼地。有摘收过的玉米秸秆,有四处倒伏的花生、地瓜和黄豆藤蔓。秋风飒飒,鸟雀啾啾,树叶哗哗,秋阳暖暖,霜色浓重,好一派成熟的田园秋色,静谧温馨,养眼怡情。
我们边走边看,说笑间沿路西边的羊肠小道向南直行,过高架桥后右拐,顺着高速公路下面的小路西行不远,再向南拐,不到一刻钟,淌豆寺就远远地呈现在我们面前。抬眼望去,淌豆寺三面环山,环形的山脉像把太师椅,将淌豆寺稳稳地圈坐在椅子中央。黄色的寺顶和那棵高大的古银杏树突兀地撞入眼帘,美轮美奂,甚是壮观!
古刹银杏,阅尽沧桑,姿如凤舞,气如龙蟠——“哇,好美啊!”不由得令人失声连连赞叹。
进得前来,直面淌豆寺,这是一座类似四合院的寺庙。迎面的是一个十余级的青石台阶,拾级而上,台阶尽头的两端,分别蹲坐着一个大大的石狮子,后面则是一个庙宇殿堂式的过道,穿堂而过,便进入到淌豆寺院内。
放眼四顾,正前方是一个高出地面约一米半左右的石砌高台,高台上一座屋顶鎏金、飞檐走兽的大殿依山而建,青山环绕,层层叠叠。不得不说,淌豆寺确实“别有洞天非人间”。寺院左前方高台下,一棵参天银杏树遮云蔽日挤满眼眸——这棵苍老遒劲的银杏树,气势雄伟,树干挺拔,枝桠虬曲,华盖如伞,茂密庄重,日夜庇护着淌豆寺。目测其树干高达数十米,树的胸径达到1.76米。枝枝桠桠目睹了千年的斗转星移、世事变换,片片黄叶向游人诉说着这座寺庙的悠悠往事。寺院的东西,各有一座二层小角楼,东为钟楼,西为鼓楼。底层是青砖、拱门、石阶,二层是红木门、玻璃窗、黄瓦顶,在金黄色的银杏树荫下“晨钟暮鼓”默然对望。
淌豆寺在一派金黄中,天高日晶,云蒸霞蔚,香烟袅袅,人影绰绰,一地或金黄,或藤黄,或雄黄,或铬黄,或鹅黄……其姿雍容,其意繁华,其气清雅,其神庄严。不论是姿、色,还是意、气,落在眼中均是浓烈的黄和热,落在风里皆是寂寥的苍与凉,“热”与“凉”一起撩动着心扉,引发了“草木一秋,人生一世”的无端感慨与感叹。
站在秋阳下,昂首静观,低闻梵音。我听到,风儿在穿过树叶时发出的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这摩挲的秋日私语,既像是情人间的缠绵呢喃,也像极了友人间窃窃私语的嬉戏笑闹,更是一次生命轮回交替间的铮铮誓言!我知道,每一个生命都值得珍惜,但我们也应该懂得放手。就像这由青葱到金黄再到凋零的树叶,“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享日月精华,与天地合一,懂取舍,知退让,会感恩,一切师法自然。
虽然这里没有灵岩寺的殿阁佛塔、佛像甘泉那样的著名和“四世同堂”的千年古银杏入选世界自然遗产名录;也没有四门塔的九顶松、千佛崖的别致;更没有五峰山洞真观那雌雄同株的两千年银杏树的传奇,甚至连最起码的奇松怪石都没有。但这里却有着“天人合一”的纯真与简朴——浑然天成的层峦与古村落遥相呼应,远近信男善女的自发捐赠温润有加,这些都是别处所无法比肩的。
许多人进得淌豆寺,匆匆转一圈,摆几个pose,咔嚓几张照片,便急急离去。我和妹妹细细地看,慢慢地转,静静地听,悄悄地悟,一次又一次弯腰捡拾起那一枚枚扇形的黄叶,一圈又一圈地围着古银杏树来回抚摸着它那龟裂坚硬的树皮,一遍又一遍地体验着黄叶纷纷飘落所带来的种种禅意。由此渐渐懂得了“境由心生,物为我定”的些许禅意。遵循自然,顺其自然,随缘不变,不变随缘,平常心、好心态,既是一种人生智慧,也是一种人生态度,更是一种人生哲学。
尔后,我们沿着寺庙后崎岖的山坡小路,穿越大片芦苇丛,登高俯瞰淌豆寺全貌。
举目远眺,淌豆寺及那棵古银杏树像一具黄色的蟠龙,静卧在苍松翠柏中,煞是抢眼。时值中午时分,秋阳杲杲,芦花熠熠,风儿舞蹈,鸟儿鸣唱,寂静的山野中忽而一阵哗然悸动。眼前成片的芦苇花,像飘渺的烟岚轻柔地在沟壑中升腾、摇曳、舞蹈,缠绕在绿色的山峦腰间,像白色的浪涛一浪高过一浪。
清风拂面,眸之所及,蓝天白云、苍山润泽,银杏红枫、绿树含烟,白芦花黑山雀、动静相宜。
此情此景正如顾城诗云,“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置身此境,目睹天地万物之造化,领略草长莺飞花开叶落之神奇,谁也不能无动于衷!
随着秋天银杏树的慢慢着色,满树尽披黄金甲,特别是秋风一响秋雨一激,那黄金万两掷地有声、脚踏上去“噗噗”作响的金黄地毯,瞬间就将整座千年古刹席卷在山的怀抱中,宛如熟睡的卧龙!醉美了世人眼眸,惊艳了千年时光。
近年,淌豆寺因千年银杏树远近闻名,探访者趋之若鹜,也给村民带来了许多商机。很多村民纷纷在路边摆摊,卖起了核桃栗子地瓜鸡蛋大枣小米等山货;还有些人因利益驱动,随意圈个地拉个绳就擅自收取停车费。而通往淌豆寺的山路崎岖狭窄,怪石嶙峋坑洼不平,据说,寺庙目前的建设与维修都是靠众信徒和义工的自愿捐赠维系,没有任何规划,寺庙后面的土木建筑,大多呈半拉子烂尾工程状,看着破败不堪。无公厕无垃圾箱,没有足够的资金以及管理不够,脏乱差的现象举目皆是。虽然不收费,但令慕名前来观赏的游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失落与遗憾。
历史需要传承,古迹需要保护,旅游需要开发,文明需要传递。我相信,爱心能够传染,美好能够传播。
果真!去年再见淌豆寺,已是三进禅寺啦!令人惊喜的是,从港西线下来,直至淌豆寺石坝处的全长2公里必经之路,已全部铺成了水泥路!蜿蜒的水泥路平整光滑,宽处,可容两车相会,窄处,只可一车通行。右手边,低处是畅通的高速路,时而有疾驶的车辆一闪而过,红的、白的、绿的,货车、客车、轿车,除了呼啸而过的马达轰鸣声,就是近旁树叶迎风而歌的“沙拉拉”妙音。左手边,是顺山势而起伏的山坡,大部分是因修路新开凿进去的山体石壁,行走在近旁,抬头仰望,真有“其山惟石,壁立千仞,临之目眩”之感。时值初冬时节,秋草已黄,漫坡萧条败落的景象比比皆是,惟有松柏依旧苍翠傲立,笑对瑟瑟秋风。
今年深秋,再来探访淌豆寺,屈指算来,连续四年打卡了。来到淌豆寺前,只见寺门紧闭,从东面的旁门悄然进入,一片肃静。院内已有三五游人,长枪短炮的,一看就是摄影发烧友。前殿似乎已经修缮完毕,后殿的手脚架依旧在殿前静谧地矗立着,显然尚处在修缮中。此时觅不到一个施工人员的身影,也不见了往年徜徉流连于院内的那位和尚师傅。通往禅寺后山的上山路也被蓝色铁皮门临时封住了,院内两个大殿的前后门均紧紧关闭,两侧的钟楼、鼓楼也在楼梯入口处被银色的铝合金板封死。
不能上山俯瞰淌豆寺全景,那就用心观赏院中翩跹的黄蝶吧。可喜的是,在蟠龙山省级地质公园重要地质遗址济南淌豆禅寺,我偶遇美好!一姑娘酷似大影星刘涛!相似度达80%!素颜的女孩,颜值高,气质佳,温文尔雅,不说话也微笑。她身材修长,不施粉黛,着装休闲随意,一颦一笑,自然温暖;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声音甜美,令人欢喜。在她妈妈帮她拍照时,我在旁边悄悄蹭拍了几张——没有化妆,没用美颜,美得像一张张海报!事后通过交流,得知女孩(其实,人家姑娘已是一个四五岁孩子的妈妈了)芳名小鹿!谢谢你小鹿!无意间充当了我的模特儿,让我的镜头多了几许温度,也令我的画幅多了些许灵性。
我想,这座有着千年历史的淌豆寺,只有建设与挖掘并举,保护与开发齐驱,两手抓两手硬,才能焕发出更加迷人的生机,释放出更加无穷的魅力,续写新的不朽传奇。就像我偶遇的小鹿姑娘那样,透出自然亲和的微笑,让人亲近,令人欣喜,使人怡然,叫人神往。一句话,相看两不厌,何止敬亭山。
走出禅寺,回眸望去,才忽然发觉玄机。侧门西边的墙体上,张贴着一帧告示——“该场所为非宗教活动场所,不得以佛道教名义举行开光、祈福、进香等活动,不得以功德箱等形式募集和收取宗教性捐献。高新区民族宗教局。2019年4月”。
我说呢,原来梵音袅袅的禅寺内那尊观音菩萨塑像、那具供香炉、那座迷你仿制铁佛塔和驻殿的主持和尚,以及那个鸟笼子里的可爱鹦鹉,都杳无踪迹了,原来如此!这方千年古刹,因古老银杏树的枝繁叶茂而依旧生机勃勃。仰望古刹,俯瞰黄叶,环顾带着手脚架如此清幽素净的寺院,不禁思绪联翩——政府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惠民造福于黎民百姓,为其修缮、规范淌豆寺管理之举,点赞!
淌豆寺,昔日淌豆,今日淌金!这分明是上苍赐给咱济南人又一免费观光的网红打卡地啊!
青山绿水才是金山银山!淌豆寺,明年,待轻轻掀起你的头盖来,我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