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明,男,生于1994年,四川万源人。现居成都。
金马河边的芦苇
这个秋天我在金马河边
散步,静坐,哭泣
一些丰茂的芦苇陪着金马河
也陪着我
–
我喜欢它们头顶一场白雪
却不知该下往何处
我喜欢它们在我耳边低语
但我听不懂它们在说些什么
–
秋风中,它们在才一摇摆
在我心中
一些故人、一些往事
便应声恍惚起来
–
这个秋天我在金马河边
散步,静坐,哭泣
和那些芦苇一样
我的出现只是为了加深大地的苍茫
–
–
平原礼赞
如果没有称得上丰富的大山生活经验
没有生命旅程对大山起伏连绵惊人的复述
现在的我便不可能对我所在的成都平原
有着我自己的理解,比如:它的平坦、开阔
–
我会怀疑造物主对这些寻常的景象,是否隐藏着深意
河流肆意淌洋,我感受得到它在故意绕弯子
我还可以寻找到这顽皮背后的:水草肥美
我会把它理解为河流对大地写下缠绵悱恻的情书
–
人类,动物,植物,村舍,乡镇,城市
在我的理解里也都成了河流和大地的孩子,孩子呀
生活在平原上的人惯于把日子的过得比平原还要平实
日出、日落,这些古老的仪式日复一日的上演
–
生活平原上的人们却不再抬起头来眺望远方
我在私底下猜想,他们对远方的眺望
失去的究竟是信心还是好奇心,这一点很有必要
我对平原更多、更深的理解来自一位陌生的姑娘
–
她身着灯芯绒,在深秋的成都平原
我目送她消失在辽阔的暮色之中
那一刻,我忍不住赞美了平原的苍茫之美
赞美了我内心寂静之美、孤独之美
–
–
小河秋意图
在我十八岁那年的秋天
小河沿岸的那群水鸟、野鸭
在我低头恍惚的瞬间
尽数飞走了。去了我不知道的远方
原野上,落英以一种决绝的态度
缤纷起来,凄美起来
还有两岸植物茂盛的枝叶
也在一夜之间,悄悄枯黄了
悄悄落下了
一天又一天,晨光将天色打开
暮色又收拢光亮
没有人告诉我
它们还会不会回来
–
在我十八岁的那年秋天
我的初恋不辞而别
像那个秋天里
所有离去的事物
令我伤感不已
在我十八岁的那年秋天
一个多愁的善感的季节
小河安静地流淌
我也没有哭出声
–
–
我迎着日出抵达这片山岗
我迎着日出抵达这片山岗
像是来到我生活多年的故乡
在这个深秋的季节
阳光和空气一样稀薄
一如生活中的甜点
在这片土地少之又少
万物依旧静默,痴迷于生长
–
乡民们在心中敬畏天地,供奉祖先
在山岗忙于生计,挥汗如雨
只要他接过我手里的香烟
嘴里的话闸,我便熟悉了整片山岗
看见老人鸡犬绕膝,一脸地安详
我就能想到他内心的孤寂
我就能想到他将在此孤老一生
–
看见有玲花静静地飘零
我就想起我的生命也在悄然流逝
无声,又无息
看见弱小的蚂蚁在大地上爬来爬去
我就想起了生活的全部意义
我跟着落日的脚步悄悄下山
仿佛我从未到过这片山冈
–
–
秋天
这些秋天里的树叶像往事一般
在时光的浸染下通透起来
露出了清晰的纹理
澄澈、洁净,在枝头绚烂迷人
–
层林尽染,不过是改头换面
落叶纷飞,不过是抛诸过往
美如油画的秋天
是草木为一场仪式穿上的盛装
–
在秋天的画卷中,时光静谧万物祥和
历经失恋、辞职、北漂之后的我
也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
却始终无法掩盖内心的悲凉
如同那悬铃木抖落了枝头的树叶
悄悄在身体里画上一圈年轮
–
–
秋日游平羌小山峡
满山的乔叶木在秋天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除了照亮山冈,云雀,土地
照亮从它身旁路过的人
一定还会照亮它黝黑的树干、枝条
–
荆棘萎,松柏盛;夏蝉死,秋虫生
草木枯荣有序,面对生死的从容
让我想起有老人鸡犬绕膝,孤老一生
内心充满寂寞,脸上却挂满静谧、安详
峡谷中的岷江昼夜不停地奔流
自己跟自己较劲儿之后
步履开始沉稳,身影开始清瘦
河床裸露的石头上镌刻着时间的沧桑
–
起风了,落日在山河中睡去
枯黄的树叶铺天盖地的落下
我从这秋天的广告单中
读到了生命的成熟、悲凉
–
–
我在等他回来告诉我那里神奇的世界
大巴山,高又端,往上连着九重天
大巴山的山顶多落日、云朵、雨雪
山中多松柏、多麋鹿、多云雀、
山下多村庄、河流、梨花
大巴山的地表层住着许多慈祥的人
有我的爷爷、奶奶,还有我从未见过的祖先
大巴山的地心深处有什么,我不知道
我想我的姑父一定知道
三年前他从一个叫长沟煤矿的大门进去
之后再也没有消息
我在等他回来告诉我那里神奇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