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是荣国府一个特殊的存在,准确地说,从家族发展的角度看,作为荣国府家族财富第四代唯一嫡传继承人,荣国府上下对于贾宝玉给予厚望。无论是贾母的娇宠、王夫人的指望,还是贾政的严厉,无一不是这种心态下的映射。
承担着家族继承和振兴的重任,全族对于宝玉无论是硬件或是软件都是最高配置,封建家族传承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内容,就是家族繁衍,在这个问题上,荣国府上述三个最重要的当权者当然高度重视。宝玉的婚姻重在门当户对和对方小姐的综合素质,宝玉通房丫头也可以称妾的选择也不可忽视,只是三人在宝玉妾室的选择问题上分歧相当大。
首先是贾母的选择,贾母为宝玉选妾从三个角度来考虑,一是长得要漂亮,这样的姑娘生下的后代当然颜值高。二是针线要好,这事关宝玉穿衣的质量和品味问题,也是国公府的体面。三是言谈爽利,这体现性格和为人问题。
符合这三个条件最好的人选是晴雯,贾母早早地将她给了宝玉,让两个人相处几年,算是磨合和培养感情,贾母的这个考虑完全是站在宝玉的立场上进行的,事实上,晴雯的确也如老太太所希望的那样,逐渐成为怡红院最重要的丫头,更是宝玉心中第一等的人。由此可见,贾母十分了解自己的孙子,为他所做出的安排是十分恰当的。
可惜晴雯这一款却是王夫人最厌恶的,她同样也讨厌林黛玉,只是林黛玉她不敢动,只好拿晴雯撒气,将晴雯逐出大观园,继而羞愤病死。到这里,贾母的计划算是彻底破产了。
王夫人有自己的标准,她看上的是袭人这样的女孩子,按贾母的标准,袭人是没有资格给宝玉当妾的,她对袭人的评价是:没嘴的葫芦,针线长相也一般,贾母看上她是因为她比较成熟,做事细致,能把宝玉的起居照顾好。贾母看人一向准,可是对袭人,她打眼了,她没有觉察到这丫头不但有心机,还有野心。袭人知道老太太对自己的定位,对这个定位她发自内心的不满意。她找准时机,取得王夫人的信任,上位宝玉准姨娘。
王夫人看重袭人是她的糊涂之举,因为从识人的角度,她没有看清袭人为人做事的底线,更看不清她为了往上爬而踩着别人上位吃相的难看。当然她也不认为袭人这么做有什么问题,比如背叛了旧主人贾母。更不懂宝玉内心的需求,而且他已经和袭人渐行渐远。袭人迎合了王夫人的需要,成了王夫人眼里最可爱和最值得信任的人。
袭人并没有如王夫人所愿,在宝玉婚后跟随在身边,而且嫁给了伶人蒋玉菡,晴雯死后,宝玉对于袭人彻底失去了信任,他不喜欢袭人却不至于驱赶她,王夫人亲口给过袭人承诺说不负她,如此,袭人的离去很有可能是宝钗容不下她的结果,宝钗和袭人原本的同一阵营的人,只是晴雯和黛玉先后夭亡,没有了竞争对手,袭人对于宝钗已经失去了价值,面对这个老资格的姨娘,不用情的宝钗又如何能尊重她呢?
除了晴雯和袭人,贾政也早就为宝玉物色好了小妾的人选,这个人是谁呢?他不可能选母亲屋里的丫头,更不可能选小姐们的丫头,她要选择的范围,只能在荣禧堂范围内。荣禧堂的丫头,和宝玉产生交集的一共三个,因他而死的金钏、对他冷言冷语却对贾环钟情的彩云(彩霞),还有一人,就是金钏的妹妹玉钏。这正是贾政为宝玉选择的妾人选。
金钏命苦,她的妹妹比她运气好的多,首先,玉钏从不选边站,荣禧堂里的丫头分成了两派,一派喜欢宝玉,比如金钏,正撞到王夫人枪口上,丢了小命,还有一派喜欢贾环,比如彩云彩霞,对于这样不安分的丫头,王夫人基本上持不在意的态度,不过是一个丫头,只要不招惹自己的儿子,不给自己找麻烦,随她们的便。当然,王夫人对她们也没有一般主子的责任心,比如彩霞大了,王夫人就将她放了出去,并不考虑她的前途。
玉钏是个例外,她只本分做好自己的事,姐姐金钏死了,王夫人心中不安,将金钏的月钱一并送给玉钏,于是,玉钏成了贾府工资最高的丫头,月银二两也是荣国府姨娘的工资标准。这个小细节其实并不能作为她成为宝玉之妾的证据使用。但《红楼梦》三十五的一个细节,基本可以确定玉钏就是贾政选中之人。
三十五回回目说:白玉钏亲尝莲叶羹,黄金莺巧结梅花络。两个丫头上了回目,而莲叶羹和梅花络都只属于一个人,就是宝玉。
同样是这一回,黄金莺用金丝线结梅花络,络住的就是宝玉的通灵玉,宝玉和莺儿开玩笑,说还不知道将来哪个有福之人消受你们主子奴才两个呢。读者知道,金玉良缘成真,消受宝钗莺儿主子两个的可不就是他自己吗。无论是回目所指还是谈话的内容,主题都落在姻缘上。而玉钏在这里和莺儿形成对仗,至少有一个所指,就是她和宝玉的缘分问题。
宝钗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宝玉空对,所以莺儿最多是名义上的屋里人,但玉钏是贾政选的,加之金钏的因素在,宝玉待她不但不会绝情,只会对她敬重有加。无论是贾府之败,还是宝玉出家,对待和他有交集的女子或者根本就是他的女人,至少对玉钏,在宝玉能做到的范围内,会对她做最好的安排。
参考原著:甲戌、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20回《红楼梦》
图片来源:清 孙温《绘全本<红楼梦>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