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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性德最凄恻的重阳词,曾经并吹红雨,曾经同倚斜阳

纳兰性德凄凉重阳词:春花秋叶,触绪还伤

重阳节在清朝已经没有举国狂潮,诗词鼎盛,但还是民间一个重要的节日。重阳节在清朝之前是汉民族一个古老的节日,应对农历九月九日,是重大的祭祀天地和祖宗的日子,又是登高健步,用菊花茱萸辟邪的一个公共节日。所以在古代,男女都要祭祀,登高,做瘟疫防范。

在唐朝是定位一个正式的节日,此时皇帝会宴请群臣,庆祝重阳节。宋朝则更为热闹,女子虽不能远行,但是菊花种满庭院。与之相对应的是诗词之盛。唐朝的重阳登高之诗与宋朝的黄花共酒之词,热闹了古典的重阳节。

清朝由于文字狱盛行,朝廷反对文人结社,所以关于重阳节的诗词相对少,但是重阳节更加民间化,它是以家庭为基本范畴,重要的祭祖和联系亲情的日子,传统的尊老在这个节日得到体现,比如家中有老人的,祝他长寿健康。一家人一起喝菊花酒,女子不能跋山涉水,吃糕等于登高,十分团圆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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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性德是满清贵族家庭出生,按道理,重阳节并不是重要的节日,但是他深习汉典,又娶了有汉语血统的汉旗女性卢氏,是时,康熙治国,满汉一家,所以纳兰家的重阳节也有着热闹,比如满地菊花,应节糕点,并不输于汉语家庭重阳节的热闹。

但是这短暂的幸福并没有延续多长时间。

纳兰性德于20岁迎娶小两岁的日子卢氏,三年之后,也就是康熙十六年五月三十日,妻子在生下一个男孩一个月后,因为产后疾病,以21岁的华年谢世。

这种命运突来的横祸带给纳兰性德的悲伤,终生不愈。而且每一个重要的节日节气,纳兰性德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日子。

比如农历七月七日,这是汉语传统的七夕节,纳兰性德梦到离开人世不久的妻子对他说,我们永远要在一起。

实际我想了很久,为什么纳兰会在重要的汉人的节日里梦到妻子?固然是情深所至,魂魄所思,情感所系,但是我很久之后,发现了另外的问题,就是纳兰性德的身份认同的矛盾与孤寂。

这个先按下不表。那么这年到了另一个重要的节日,重阳节之前的头三天,纳兰性德又一次梦到妻子。此时妻子停灵在郊外的双林寺,离开她去世刚好100天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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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巳重阳前三日,梦亡妇淡妆素服,执手哽咽,语多不复能记。但临别有云:“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妇素未工诗,不知何以得此也,觉后感赋。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阑曲处,同倚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飙一转,未许端详。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叶,触绪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减尽荀衣昨日香。真无奈,倩声声檐雨,谱出回肠。”清朝纳兰性德《沁园春》

此时纳兰性德的家庭,关于卢氏的丧事告以段落,至少表面的生活恢复了正常。而且纳兰性德进入了清朝的官僚体系,担任康熙乾清门的侍卫,就是皇帝保镖。纳兰性德的仕途没有受到妻子死亡的影响,正是他是叶赫拉拉家族之后,祖父为清朝一统江山有率降之功,父亲又是康熙重臣,所以纳兰的路比所有人都顺,最耀眼的八旗明星,未来青云直上。

但是纳兰性德的内心是空的。

他祖上是明朝藩王,拥有塞外境地,水草丰美,安定富庶。努尔哈赤以铁血征服,兼并了他的家族,虽然高官厚禄将受降的一脉迁住京城,但父亲的战战兢兢,已经使他觉得这个时代的窒息。

关于他的婚配,在贵族联姻的清朝体制下简直是个另类。因为妻子虽然属于汉旗,但从家族的未来考虑,绝对不是上选。但纳兰性德能够迎娶成功,大部分原因是他的执着和坚持。

或者他前生就是汉人,遗落在草原上,今生无论如何要找到自己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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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感想无疑是他自己对自己贵族身份以及所处朝代的质疑。虽然他的父亲明珠是因为康熙说,你要培养孩子多读书,父亲下死力给他寻来了汉族大儒,但是这样的热爱和学习也最终导致了精神认同的矛盾。这些汉书里的世界和历史无疑是和当朝有着本质的不同的。至少纳兰性德享受着别人望而难得的富贵,但同时,也感受到了深深的不自由。

妻子是孤寂生活的解压器,她身上的没有消失的那种平等温柔,那种汉人的隐忍安定,那种举重若轻的诗情画意,纳兰性德最得意最幸福就是有这样一位妻子,缓解了森森富贵里的孤独。

如果她不死,纳兰性德或可以平稳度过年轻人的迷惘,最终在现实找到一条双赢的路。但是她忽然死了。其实纳兰性德也很可怜,我们可以从红楼梦奴仆众多,可以相见纳兰家的富贵。但是当宝玉有了心理问题时,除了黛玉可以说两句,其余的人无不是劝他上进。纳兰性德正是掉进了这样的心理和精神暗区。

知道这些,我们来看纳兰性德的重阳词,会有深层次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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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性德说,这一夜他梦见妻子,对他说了许多话,但是梦醒之后就不记得了,但是妻子对他说,“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但妻子向来诗做得不够如此工整。说穿了,这是纳兰性德的潜意识,这句诗就是纳兰写的,因为他潜意识知道自己的稻草失去了。

纳兰性德有着成长期的困惑与迷惘。而正是他父亲和他家族的地位,他无法拥有可以信赖的导师。而他精神的困境无法舒缓,妻子是一根青春时期的稻草,虽然从某种意义上也无法更多了解和帮助他,但是存在就是一个可以触摸的岸,毕竟这是可以过一生的人。但是她死了,这不能不让他陷入飘摇当中。

纳兰性德实际很可怜,我翻遍他的诗词,发现他没有同龄朋友的诗作,和他交往的都是大他很多的父辈的寒士,这是被惟一许可的。这是为什么?因为身为贵族,尤其清朝的贵族,对于贵族青年的交往是非常限制的,不得和旗人之外的人交往,不得结交官吏,不得结社,否则哪一条都可能会使家族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和曹雪芹的祖父曹寅的交往也不密切,多半是神交,只有陪康熙南巡的时候,到过曹寅家,做的诗词也是冠冕清淡。

那么知道了纳兰性德的背景和困境,他的伤心才真正值得同情。

浮生瞬息之间,薄命如此,让我怎么能忘怀。

我记得在家里,两个人一起在泼洒落花,在曲阑干边,一起沐浴这落落秋阳。

但是普通美梦难以长久,如诗如画的生活骤然残缺,我只能在夜晚痛哭一场。

我看见你的容貌了,可是那是在梦里,转瞬出梦,难以像往常一样端详。

我是不可能睡去的,我要到天上人间去找你,我只知道,明天早上,我的头发一定会有霜雪。

就算是我相信我们不以生死来衡量对方的存在,我们一定会有缘分,可是我一个人,要面对无穷无尽的春花秋叶,这时光漫长得绝望伤感。

本来是想和你恩爱一生,却忽然人生惊变,如何不叫人憔悴。在这样的日子里,重阳节是谁家的重阳,我只听见潇潇雨声,哭出了我的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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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性德的悲伤与黑暗,不是因为妻子,但妻子的离开显然切断了他精神和这个世界的有机联系。

我仍然认为纳兰性德的抑郁是身份认同的问题。他的家族显然不是清朝征服者的行列,这使他对武力征服得来的江山,不抱有其他贵族青年的热情。但是他的家族又被罗列在清朝贵族精英之列,并被因为制度的推动去被动接受命运。

而从小培养读汉书,并没有养成他的倨傲,反而对一切被压迫有着广泛的同情,并在孤独里试图找到同类项。但显然那些汉族寒士,基于身份和需求,并不平等在他的世界里,而惟一可以长久的妻子又过早死了。

他的精神苦闷,伴随了一生。始终没有找到更好的精神出路。他去世在妻子死后七年。

他敏感灵魂中对现实的桎梏感和黑暗感,其实曹雪芹也有。正是如此,纳兰有《饮水词》,曹雪芹有《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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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衣胜雪了,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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