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二年冬,即1924年冬,正在上海的李秀文被公婆催促前往桂平与儿子团聚。而他们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知道儿子在婚内出轨了。
原来,李秀文的丈夫、时任国民党的高级将领李宗仁因为难耐寂寞,偷偷另娶了一个名叫郭德洁的女人为妻。
这个女子相比李秀文年轻了好几岁,但在容貌上却并不比她出众多少,而在家世上,父亲仅是泥水匠的她,更是要比作为原配的李秀文差了很多。但郭德洁自然也有她的优点,她读过书并且是个进步女青年,并且立志成为杰出新式女性。
可以说,某种意义上而言,她恰是与李秀文之封建保守完全不同的女性。
对于当时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李宗仁而言,有些学识、识大体且擅长交际的郭德洁正是他最需要的贤内助的模样。
李秀文答应前往桂平时,她已经从公婆口中得知了这一真相。虽然三妻四妾在当时尚属平常,且她也与丈夫分开多年,可真的面对这一事实时,她心里依旧满是酸楚。
但,向来识大体的李秀文绝不会让公婆察觉她的心思。当天午后,她将年仅4岁的儿子李幼邻叫到房里,她本来想对儿子交代几句,可看到儿子一脸天真,她又不知从何说起。良久后,她轻轻将儿子揽入怀里道:“妈妈要带你去找爸爸了,你凡事要更听话些,免得……”
李幼邻睁着一双好看的大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有些迟疑地问:“到了那儿,我还能跟你睡吗?我不要跟你分开!”
听到儿子这话后,李秀文的眼泪瞬间噙满了双眼,她抬头使劲眨了几下眼后回道:“妈妈永远和你在一起。”李幼邻听到这后便完全放下心来,其实,当时的他虽然只有四五岁,可他也已经懂些事了,他早就听说父亲在外边给他找了新妈妈。
初次听到这些话时,李幼邻很生气,因为他已经从别人戏谑的口吻里知道:这不是好事。但他毕竟只是孩子,所以,即便当时很气,转背,他便也忘了。
只是,从那以后,“新妈妈”这个词对他而言便再也没有了好感。
出发去桂平的前一晚,李秀文躺在床上想了很多,想得最多的自然是丈夫会如何待她一事。以往去军中与他团聚,她心里都只有期待,可这次,她的疑虑却分外重。她怕自己去了桂平受冷落,她更怕陷入那种两个女人的争斗里。
风尘仆仆赶到桂平旅部后,李秀文便一眼看到了早已等在那里的丈夫,见到他们娘两后,李宗仁笑呵呵地抱起儿子道:“哈,儿子都长这么大了,看看可更像老子了。”
李幼邻睁大眼仔细端详了父亲一会后才有点怯怯地开口叫了一声“爸爸”,李宗仁听了立马边亲儿子边问:“路上走了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没有,那些民船在平乐触礁,真叫人担心……”
听到问话后,负责送李秀文母子的族叔忙上前一一作答,可李秀文却只偶尔打量丈夫,并不说话。有几个瞬间,她甚至感觉丈夫还是以前的丈夫,只是皮肤又黝黑了些。
到客厅坐下后,李宗仁叫了一声:“德洁快出来!”话音未落,一个身材苗条,面容俊秀的年轻女子便走了出来。李秀文当时就怔了一下,她意识到:这个女人,就是丈夫的新欢。
见到李秀文后,郭德洁竟大方地向她点了头,随即她还转身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李秀文接过茶后,她便转身抱起了李幼邻。
让郭德洁和李秀文都未想到的是,郭德洁刚抱住幼邻,他便狠劲挣脱了她,他还以非常迅速的速度倚到了母亲身边。郭德洁见状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后,便转身进了内室。
这一幕,李宗仁也全都看在了眼里。他意识到,自己很有必要在这种时候跟娘两说点什么,顿了顿后,他开口了:“我娶德洁来,为的外面应酬多,身边有个照应。你来了,大家做个伴嘛,你看好吗?”
李宗仁特意把这话说得尽可能地轻巧,这是所有政治人物的惯用手段,他们想以此掩盖事情背后的严重性。李秀文听完这话后心里并不舒服,几十年后,她曾在回忆录《我和李宗仁》里这样写道当时的这一幕,她说:
“我听丈夫说得轻松、坦然,仿佛这种事对我毫无伤害似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何况我从来不曾对他使过性子,便说‘好嘛’。”
其实当时的境况下,李秀文也根本不好说什么,毕竟,作为一个传统女子,她没有底气去斥责他们,毕竟,自己没文化且一直在农村。
人都说,夫妻就是同一驾马车上的两个轮子,一旦轮子不匹配,这辆马车在行进中就势必会出问题。
实际上,李秀文和李宗仁的轮子一开始便并不匹配。1911年嫁与李宗仁时,她年18岁。她虽然家境还算富裕,但她却因为父母抱持“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而从未受过任何教育。而李宗仁则是一个饱读诗书之士,他甚至还出国留过洋。
但好在李秀文自小便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所以她在婆家时便得到了全家上下的一致认可。也难怪,嫁到李家这些年,无论农活还是家务,能做的她一定不辞劳苦地操持。姑嫂有事,她也总是第一时间出手相帮。最重要在于,她还为李宗仁生下了唯一的儿子李幼邻。
可以说,李秀文完全符合中国传统好媳妇的形象。
也正基于对儿媳“好媳妇”形象的认可,得知李宗仁有了新欢后,公婆才会出于为她计地将她送回儿子身边。
公婆的好意,李秀文自然深懂,越是懂得他们的苦心,她便越是不好在丈夫出轨后作出什么事来。与此同时,自知有愧于妻子的李宗仁也一直努力维持着这其中的微妙平衡。
可二女共伺一夫,终究难免有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这头一个就是两人在公众面前如何被称呼的问题,在李秀文到来前,军中所有军官、太太们都称郭德洁为“李夫人”。可作为原配的李秀文来了后,大家便不知究竟该怎么叫了。
最后,大家便只好按照传统的法子来,称呼作为原配正室的李秀文为“李夫人”,而只称呼郭德洁为“二夫人”。两个夫人同在一个酒桌出现时,军官、太太们也都先敬“李夫人”,而不怎么理会所谓的“二夫人”。
这下,郭德洁彻底地急了,自然,她便开始在李宗仁面前抱怨了。李秀文无意中听到后便也开始减少出席交际活动的次数了,毕竟,她不想让丈夫难堪。与此同时,郭德洁也开始努力避开与李秀文同时出现。
这些事,本也是小事,但她却很自然地让做惯了“李夫人”的郭德洁,她强烈意识到:自己得尽快转正。
郭德洁一直未曾生育子女,见到李宗仁对儿子的百般宠爱后,她更加渴望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可她又隐隐察觉到“自己可能无法生育”的现实,于是,她便开始百般示好李幼邻。有一个瞬间,她甚至想过让李秀文回老家,自己带着她的儿子和丈夫随军。
可这个计划却终究没能行得通,因为:李幼邻对这个介入自己家庭的女人很有芥蒂。所以,即便他母亲已经无数次逼他喊她一声“姨娘”,他每次都撅着嘴偏过头去。
李幼邻的态度让全家都有些尴尬,最尴尬的当然是李秀文,她明明没有教过儿子,也未曾对他说过什么,她为何还会对郭德洁如此排斥呢。时间久了之后,郭德洁自然开始怀疑李秀文背后使坏了。
但李宗仁的眼睛是雪亮的,与妻子结婚这么多年,他自然信得过妻子的人品。所以,每次郭德洁跟他就此事说道,他总是答“你想多了”。
李宗仁打心眼里感激妻子的大度和能容,他虽然是个征战沙场的将士,但骨子里他是个善良的人。所以,他绝不会像军中的其他将士一样:有了新欢便立马将原配弃之如敝履。他虽然从未给过妻子相关的承诺,但他也从未真的想要“扶正”郭德洁。
更多的时候,李宗仁想到的都是迁就原配。
一次,三人一起吃饭时,他们吃的是淡红色的香粳米饭,李宗仁边吃边连声叫:“好吃!好吃”,郭德洁也跟着说好吃。
兴许是见两人夫唱妇随心里难受,李秀文一直以来的压抑和痛苦终于喷薄而出,她脱口道:
“这就是我们这些乡下婆的粗手笨脚种出来的,自己吃不着,只供城里那些官太太吃的香粳米。没有乡下婆,没有种田的,你们别想吃到这样好的香粳米饭。”
李秀文说完这话时,眼泪便开始在眼睛里打转了。一个人心里有什么,有时候听他不自觉脱口出的话便知道了。从这句话便可知:因为丈夫的出轨,她心里已经积攒了太多怨恨。而这怨恨里,也有对自己是乡下婆的无奈现实的怨恨。
面对此情此景,聪明的李宗仁自然知道妻子话中有话,于是她忙笑呵呵地说:
“乡下好!乡下好!士、农、工、商,农居第二,我不也是个乡下佬吗?你们两人都做了乡下佬的老婆,哈……有趣,有趣。我如今出来是立志于救民族于水火,振兴华夏,将来功成身退,解甲归田,我们一同回乡下去种香粳米吃,同享田园之乐,那就更有趣了。”
李宗仁不愧是留过洋做过将帅的,他这话一出口,李秀文情绪一下就平息下去了。于是,她便只闷声吃饭了,而此时,一旁的郭德洁则已经变成了大红脸,她不敢吭一声地使劲扒拉着饭菜。她识时务地知道:定是自己平日里说她“乡下婆”,被她听到了。
有了这次之后,郭德洁对李秀文便多了几分忌惮了,而李宗仁也明白妻子之所以一直和善,并不代表她从来不计较。
女人的真正服人,当然不能靠撒泼耍赖等施压法,那虽然也能达成目的,但终究不能完全让人信服。女儿真正的服人法,是靠德行。这点,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而这点,李秀文也做到了。
郭德洁的父亲去世时,李秀文不仅前去祭奠,竟还亲自以晚辈的身份为他送殡。这样的做法,自然引来了桂平当地人的说笑,他们半开玩笑地对李秀文说:“你是原配夫人,还给小的父亲送殡,有你这样不拿身份,这样老实的么?”
李秀文听了,却并不说什么,她做什么向来有自己的分寸,她做一切都随自己的良心走。
除了对郭德洁父亲礼遇外,李秀文甚至还和其母也相处甚好。以至于后来,郭德洁母亲竟经常同李秀文聊天说道,两人相处竟似亲人一般。
郭德洁见到这般的李秀文,自然也不再说什么做什么。
但随着李宗仁的官越做越大,郭德洁想做正室夫人的欲念也越来越强。为了让丈夫更加看重自己,她甚至还让丈夫相信:他这一路的顺风顺水,和她有着莫大的关系,她旺夫。
李宗仁当然不是迷信的人,但郭德洁接二连三看准了一些事,并协助他解决了一些事后,他真有了这样的想法。于是,李宗仁去哪儿,都喜欢带着“福星”郭德洁。
与之相对的是,随着战事的不断推进,加上李幼邻也到了求学年龄,李秀文不得不再次和丈夫分开。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三人行的日子即将结束。
李幼邻上小学时,也就是李宗仁出师北伐之后的1927年,李秀文便为了儿子的学业远赴香港了。
在李秀文一行抵达香港前,李宗仁已事先为她租下了寓所,这寓所坐落在西摩台,屋外环境优美,屋内宽敞明亮,现代化设施一应俱全,寓所前面为二层楼房,后面平房三间。而儿子李幼邻则被安排进了西南小学入读。
李宗仁这样的安排,也足见他对原配妻子和儿子的看重。可再看重,他也终丢下她和别的女人一起了。她怨吗?当然怨!就在搬进香港寓所不久后,她甚至因此出现过一些情绪问题。她曾在传记里写道:
“幼儿去上学后,屋子里空荡荡的,总免不了胡思乱想。后来,天天上下楼地忙活收拾后,才好了些。”
之后,李秀文便把所有心思全放在了儿子李幼邻身上。她意识到:只有自己生的儿子,才可能真正成为自己的毕生依靠。
为了教育好儿子,她不仅每日检查儿子的功课,还经常给儿子灌输“保家卫国”的理念。为了更好地影响儿子,她开始将丈夫如何在战场杀敌的种种也讲给了儿子听。
在李秀文的影响下,李幼邻不仅学习成绩良好,而且三观也非常正。中学面临择校时,李幼邻在多所学校中选择了培正中学。他选择这所学校的原因是:该校是双语教学,这可以为他出国留学、报效国家打下基础。
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并逐渐长成英俊帅气模样,李秀文心里充满了欣慰。李宗仁见了自然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但他也有苦恼,他一心想培养儿子成为将帅,可儿子的志向偏不在此,他一心想成为一个与父亲完全不同的人。而至于这个“完全不同”是怎样,又是缘于什么,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全面抗战爆发这年,年已17岁的李幼邻前往美国留学。也是从这年开始,李秀文在失去丈夫的陪伴后,又失去了儿子,送别儿子那天,她还远未想到:这一别,竟将是十年。
这十年间,李宗仁继续奋战沙场,郭德洁继续随军。而李秀文,则返回了广西老家。李秀文回老家的第二年,也就是1938年,李宗仁在台儿庄战役中大胜,那一刻,当老家所有人都忙着庆祝时,她也激动不已。可同时,她的心里也有几分失落。毕竟,陪着他打仗的人里,没有作为原配妻子的她。
孤独和寂寞,几乎一直是李秀文人生的主旋律。1942年,随着婆婆的去世,她的孤独寂寞便也更甚了。
婆婆去世后,作为李宗仁二夫人的郭德洁自然也会回老家参加葬礼。李秀文此时年已半百,而郭德洁则风华正茂。关键,因为始终陪在丈夫身边的缘故,她的地位已经相当稳固了,在军中将士眼里,她几乎成了唯一的“李夫人”。
关键,在此间,不能生育的她还和丈夫收养了次子李志圣。
可郭德洁终究不是正室,这点,她自己知道,一些熟悉李家内情的人也知道。那么,如何才能让自己真正成为正室呢?答案自然在李宗仁那里。只有他,才真正有资格决定一切。
葬礼上,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开始。
那天,李秀文在开堂祭奠时,本因按照规矩跪在后头的郭德洁竟非要跪到她的前头。郭德洁跪在前头,自然是不满一直在李秀文后头做“小”。
李秀文见她跪在自己前头也并未做声,毕竟,她从来是个识大体的人。所以,她只默默继续跪拜,可郭德洁却在跪拜时用手撩拨李秀文的头发。这样一来,李秀文每跪拜一次,就要被她扯得生痛。
人在感受到身体的疼痛时,总免不了有情绪,于是李秀文便把她的手挡开并瞪着眼呵斥她道:“你放规矩点”。李秀文话音落后,让她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她竟见郭德洁猛然站起并大喊“她打我”。
在灵堂上发生这样的事,所有人自然都看过来了。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的李秀文自然傻了眼。但想想,这里毕竟是婆婆的灵堂,且自己又的确训斥了她,李秀文便只得吞声不语。
之后,看明白这一切的族中人便只得将郭德洁安排到男人那边去拜奠。这事后,郭德洁自然百般委屈地去跟李宗仁说道,为了把事情闹大,她甚至添油加醋。可李宗仁毕竟是李宗仁,他虽然觉得李秀文做得不妥,但也并不完全相信郭德洁的话。
之后的几天里,李秀文心里五味杂陈。但她也并未再过问半句,而李宗仁也并未来和她就相关说过任何。只是,从此后,所有人便都传言:当天,李秀文在灵堂上打了郭德洁。半个多世纪后,提及此事时,她在回忆录里写到:
“外面传说我打了她,其实,并非如此。只不过在婆婆丧事之时,我居然对她训斥,对她来说,也够不体面了。”
李秀文从未和丈夫解释过这件事,但她相信丈夫定是相信:她虽是乡下婆子,却也断不会打人。
丧事办妥后,李宗仁在临走前背着郭德洁来了一趟李秀文的房间,他嘱咐她要调理好身体,尤其调理胃痛的毛病,他还说:
“我近年也胃痛,医生说是胃溃疡,只有开刀切除一部分才能好得,但当今日敌压境,怎能安得下心去住医院?有人从香港带来一种药,我服后略见好些,等回去托人带来给你。除此之外,你饮食要小心,切忌饮酒吃辣椒。”
随后,李宗仁拿出准备好的三万元港币说:“幼邻快要结婚了,汇些钱给他,一半你就留着吧,我马上就要回重庆了,这次十天假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
那日,未等李宗仁说完,郭德洁便派人急急地催促李宗仁离去了。那一刻,拿着丈夫给的那沓钞票时,她终于禁不住泪流满面。
望着丈夫匆匆离去的身影,她感叹到:“他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啊! ”对啊,此时,一直与她相伴、被丈夫牵挂的婆婆去世了,而儿子也常年在美国,他还会回来看她吗?
他有战场,有战友,有新夫人,他甚至还有了新的儿子……
与李宗仁分别的这年年底,李秀文迁入了新居。这是桂林最有派头的洋房,之后,她又辗转搬迁过许多处住所。之所以如此,自然也是李宗仁出于对她安全的考虑。
李秀文辗转到上海义井头住了一年后,一直被孤独寂寞环绕的她终于等来了一个诺达的希望:她的儿子已经读完博士且即将回国与她团聚了。
1947年,与儿子再度团聚时,他已由昔日的青涩少年成长成了稳健青年的模样,他还带来了自己的妻子珍妮和女儿。
儿子回来后,李秀文在高兴之余,也不免感慨,后来,她还将这感慨写在了回忆录里,她说:
“啊,多么幸福美好的时刻啊!我如入梦境。我想,要是德邻(李宗仁)也在一起,就更为满足了。一家三代,团聚一起,这一天是一九四七年六月八日。”
让李秀文没想到的是,她的感慨刚落下,李宗仁便也火急火燎地赶来和他们团聚了。一家子团聚,自是其乐融融,这久违的欢乐让李秀文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
在后来的回忆中,讲述这次团聚时,李秀文写到:
“有德邻在一起,三代同堂,共吃团圆饭,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更高兴的事呢!这是我盼了多少年的啊!做爷爷的更是兴致勃勃,频频举杯,频频逗小孙女玛茜干杯。”
这期间,李宗仁还一次次跟她抱怨郭德洁野心大,且对他百般约束。他叹道:“德洁也越来越不像话了嘛,成天管着我,她自己来回桂林,跑来跑去的我都不管。”
而这些,身为原配的李秀文其实早有耳闻,她经常听到他们夫妻俩争吵的事,可她又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呢?
这之后,李宗仁便非常频繁地来往妻子儿子的住所了。或许是毕竟已为人夫、为人父的缘故,李幼邻与郭德洁打照面时也并不排斥了,他甚至会礼貌地点头,但却也始终不肯叫她一声。
短暂团聚后的1949年,李宗仁在做了一阵子的国民党副总统后,辗转去了美国,之后长达16年的时间里,他一直以近乎流亡的方式待在了美国。
1958年5月11日,历经千难万难后,独自留在国内的李秀文终于一路辗转到美国与儿子团聚了。为了这次团聚,她五年前就只身到了古巴。
李秀文到美国一年多后,她苦心培养了一辈子的儿子终于小有所成:他成了华尔街上有名的老板,他也因此迎来了他生意场上最得意的时期。
此时同在美国的李宗仁见了心里无限感慨,直到此时,他才觉察到:儿子没有选择和他一样的道路,是最正确的。
儿子的成功,为李秀文的晚年提供了极大的保障。1965年,李宗仁与郭德洁回国时,李幼邻为其父备了大量的资金。关键时刻拿到儿子给的大笔现金时,李宗仁对他们母子的感激更甚了。
李宗仁回国后在国内受到了极大的礼遇,随后,他电报儿子妻子都回国内生活。可就在他们筹备回国事宜时,郭德洁因癌症离世了。
原来,早就查出乳腺癌的郭德洁本可以手术,可因为害怕被人认为自己得“这种癌”是夺人夫的报应,她一直隐瞒此事。加上,她又不想因手术影响形体,所以最终耽误了最佳治疗……
得知郭德洁离世消息时,李秀文心情非常复杂,她想到了很多,但更多的是担心丈夫一个人在国内无人照顾。
可就在郭德洁去世几个月后,李秀文和儿子竟收到了丈夫新婚的消息。这次,他迎娶的是一个年轻的护士,传说还是胡蝶和戴笠的私生女,名为胡友松。
听到这个消息后,李幼邻心情极其郁闷,他本以为:郭德洁死了,父母终于可以重新在一起了,可转眼,他却另娶了。
面对这个消息,李秀文却怎么也不肯相信。直到1973年她和儿子李幼邻也回国后,胡友松前来看望她时,她才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
或许是老天也不满李宗仁放着妻子尚在再娶的缘故,在那之后不久的1969年1月30日,李宗仁竟因病与世长辞了。
或许是对丈夫三娶不满的缘故,初回祖国时,路过北京的李秀文竟没有亲自或派人去给丈夫扫墓。直到1983年时,她才嘱咐嘉球夫妻二人专程赴北京八宝山为李宗仁扫墓。
回到家乡广西后,李秀文受到了国家的极高优待,她的晚年也被安顿得极好。她的生活有政府照顾,身边又一直有侄子和侄媳相伴。不时地,她的儿子和四五个孙子又都会常来陪伴她。期间,闲不住的她还在自家院子里种起了瓜果。
因为生活被安排得分外妥当,加上一直有专门的医生照顾,李秀文竟一不留神活到了100岁。1991年政府为纪念李宗仁百岁诞辰和她的百岁生日,那天,作为抗日将军夫人的她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祝福。
1992年,李秀文在桂林去世,享年102岁。走时,她的脸上挂着安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