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战争是一场非对称式的战争。为了抵消“联合国军”的装备优势,我军发明了各种夜战以及花样百出的非对称性战术,例如人海战术、肉搏战、反向穿插等等。而这种充满着高速机动的作战方式,让美军极不适应,其中尤以炮兵为甚。
在此前,美国炮兵主要与日军、德军作战。特别在欧洲战场,美国炮兵对德国机械化推进和苏联大兵团作战比较熟悉。美国炮兵所要承担的,主要是轰击正面之敌的任务。然而在朝鲜战场,美国人却碰到了一个全新的敌人,善于在山地里穿插迂回的志愿军。因此,美军炮兵很难发现敌人。
不仅如此,我军步兵还经常突然出现在美军步兵的侧翼甚至后方。因此美国炮兵不得不一改光着膀子扛炮弹的习惯,时刻枪不离手,生怕被突袭。因此炮兵和步兵之间互相指责,炮兵抱怨步兵掩护不力,步兵则认为炮兵没有对敌人进行足够的火力压制。因此在朝鲜战场,经常出现大炮丢一地的情况。
而在横城反击战中,美国炮兵再次遭遇重创。而给他们重大打击的,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一副司令员兼第一副政治委员——邓华。
在第四次战役中,我军退回三八线附近固守。而李奇微则集中16个师的兵力,对我军阵地发动大规模进攻。根据敌人反扑的特点,志愿军决定“东顶西反”,即以一部分兵力在西线组织防御,牵制“联合国军”主力;而主力则在东线组织反击,向横城发现发动大规模进攻。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邓华认为,欲进行反击,就必须诱敌深入,将敌人战线拉长。这是因为李奇微在这次作战中,一改“联合国军”分兵冒进的旧战术,而是组织各部齐头并进,不给我军穿插的空间。
因此,邓华指挥42军和66军198师节节阻击,最终让“联合国军”突破至砥平里、横城、下珍富里、江陵一线。由于战线的拉长,“联合国军”严整的阵型终于出现了松动。美军第2师第38团以及荷兰营,美国第2师师部以及第9团尚在原州,而美军第7师以及187空降团在原州以南。就这样,前进至横城的敌军侧翼彻底暴露。战机稍纵即逝,于是邓华立即集中兵力,在横城方向发动大规模的穿插。
对于我军的突然穿插,“联合国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为了逃跑保命,敌人将军用物资丢得到处都是。2月12日,韩军第8师和美军第2师第9团一部分在航空兵的掩护下,企图逃跑。而我军117师早已穿插到敌人必经之路——河谷里以及夏日方向。
当地人到达该地后,117师各部与敌人展开了血腥的阻击战。战斗打到了晚上,这支敌人始终无法突破我117师的方向。太阳西沉、天色已晚,夜晚将是我们志愿军的天下。随着一声声嘹亮的军号,三发信号弹打向天空,志愿军的总攻开始了。
而当时,美军的汽车和坦克将数公里长的公路挤得水泄不通。当我军将排在最前面的汽车摧毁,失去头颅的“长蛇”很快便停了下来。而我军则从四面八方围向敌军,点燃了敌人的汽车和坦克,并与敌人步兵展开了白刃战。
在战斗中,美国骑兵第2师的一个炮兵营,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对此,美国军史学家沉痛地写道:
“当时,美军一个炮兵营在一支护卫队的掩护下,正沿着横城西北三英里的一条狭窄公路北上,没有任何侧翼保护。夜间,中国军队发动反攻,负责保护侧翼的汉军落荒而逃。紧接着,中国人突然向美军炮兵蜂拥而来。两小时内,五百多人仅三人幸存。”
在幸存者中,有一个下士。他战后回忆当时的场景时说:
“中国人在凌晨两点向我们扑来,那地方到处枪林弹雨,中国人先打到了最前面那辆车的司机,整个车队皆停止不前,人人手忙脚乱,只要一个人倒下,中国人马上就抢走他的武器。有人喊叫道,“这里有个敌人。”我就开了火,结果没想到是棵树。很显然,我军已经彻底慌乱了。我晕头转向,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我脚下爆炸,真是血流遍野,真是太惨了……指挥官派我和另外十四个步兵去保护我们的大炮。我们竭力将炮运送到车队那里,但是我们仅仅只有3个人活着回来。”
这场短促的突击,是美军生命损失最惨重的一仗。事后我军清点尸体,大约有530人丧命。除了击杀敌人之外,我军还缴获了大量火炮。这个炮兵营不仅押运自己的火炮,还保护其他友军的大炮。而这些大炮,足足可以装备两个师的中国军队。
据后来的老兵回忆:
“嘿!大胜仗,到处是炮,我们骑在那些大炮上舍不得下来。”
这场短促的战斗,象征着我军轻步兵对美军炮兵作战的巅峰。而这些大炮的损失,即使财大气粗的美军也颇为觉得肉痛。李奇微在战后痛骂没有保护好侧翼的韩国军队:
“在中国军队的进攻面前,2师又一次首当其冲,遭受重大损失,尤其是火炮损失最为严重。这些损失主要是由于韩国第8师仓皇撤退造成的。该师在敌人的一次夜袭面前彻底崩溃,导致美2师的侧翼暴露无遗。韩国军队对中国军队往往怀有畏惧心理,几乎将这些人看作是魔鬼。”
美国人到底有多恨韩国人呢?志愿军攻占敌人一处指挥所时,发现一个小地方躺着六具韩国军官的尸体。一问俘虏,竟然是美军督战队的杰作。原来,美国军官深恨韩军只顾逃跑,于是将营长、连长找来臭骂一顿,然而一人赏了一颗子弹。
由于这次惨重损失,李奇微痛定思痛,放弃了大规模机械化作战,转而化整为零,将“联合国军”的机动作战缩减到营级,更注重空中支援和坦克火力的作用。至于炮兵的使用,李奇微更加谨慎,主要以集团作战为主,给予炮兵以更多的保护。
尽管如此,美军炮兵的尴尬境地仍然没有太多改观,勇猛的志愿军仍然不断蚕食美军炮兵阵地。同时,我军也由运动战转向了阵地战。在以往,平均60发炮弹可以杀伤一个中国士兵。但是随着我军坑道工事的不断完善,杀伤我军一个士兵,需要耗费600发炮弹。在坑道工事面前,李奇微的“火海战术”除了徒费炮弹,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因此李奇微绝望地在给好友的一封信中写道:
“也许说来沮丧,但不得不承认,曾经有陆战之王之称的美国炮兵,正在朝鲜半岛逐渐褪色。这一方面有战场环境的变化的原因,但主要是国会那群道貌岸然的君子们……”
而反观志愿军那边,却在美制火炮的帮助下越打越强。在五次战役中,我军一共缴获800多门火炮,其中150多门是威力强大的105毫米榴弹炮。随着苏联对华军事援助进入快车道,大量苏制火炮也加入了我军的作战序列。到了1951年7月,志愿军终于告别了“万国牌”的时代,炮兵所用的武器均为美制和苏制的重炮,总数达到800多门,火力输出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后面的战斗中,我军炮兵越打越强,甚至敢于直接和美国炮兵打炮战,不用再冒险用步兵突击敌人的炮兵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