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这不是电影,这是生活本身。
影片《地久天长》讲述了两个患难与共的家庭因一场有隐情的意外产生隔阂,被迫疏远,从而经历了截然不同的人生故事。影片是由王小帅导演执导的一部颇具史诗气质的家庭伦理影片,影片也延续了王小帅导演以往影片中通过粗糙颗粒般质感的镜头画面,以触及社会生活中最接近真实的那一部分影像风格。
长达三个小时的影片,将新中国六十年以后不同阶段时期下,两个家庭遭遇的一系列变化娓娓道来。以两个家庭为切入口关照整个社会生活的细微或显著的变化。
从知青返城到城市的现代化建设,影片讲述的故事跨越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长河,在三十年的时间中,两个家庭的两种生活轨迹,正是在现代社会变迁过程中的两类人的缩影。
以沈英明为代表的一类人,他们主动融入时代发展的浪潮,积极回应主动改造自我;而以刘耀军为代表的一类人则是远走他乡固守过往的生活模式,“以不变应万变”,坚守自我的一套行为处事原则,努力生存。
影片采取非线性的叙事方式,在过去与现在的穿插切换中逐渐还原了刘耀军夫妇的过往经历。电影开头大全景镜头交代了刘耀军夫妇的儿子星星溺亡的惨痛事实。
在这个画面中,人物沿画面中心对折线的轨迹前后运动,在移动过程中,摄影机始终是固定镜头全景画面,画面中只能看到人物的模糊轮廓以及大步奔跑的焦急状态,被置于远处一角的摄影机,以不干预、不表达的客观视角记录着这一悲剧的发生。
但正如影片一以贯之的关怀精神,摄影机的客观记录并非简单的旁观或冷眼相看。
在这一画面结束后,影片切换了浩浩在岸上瑟瑟发抖无助张望的神态这一镜头,因此开头的固定镜头有了更为恰当的解释空间,以浩浩的视角观看这一悲剧性事件,被吓坏的浩浩木讷的望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切。
回到现实时空刘耀军夫妇生活在海岸附近的一个小地方,养子刘星的暴戾与乖张隐隐的刺痛刘耀军夫妇的心。多年来,刘星一直以星星的身份待在刘耀军家中,但现在的刘星终归不是星星,随着刘星的出走,影片通过一个陈旧的相框将时空拉回到星星出生不久的时候。
在过往的时空里,刘耀军一家和沈英明一家保持良好的关系,与星星意外发生之后互不联系的决绝状态形成巨大反差。
在现实生活中,只需一个引子就能将思绪拉扯到过去,而回忆里的过去时空时刻都印在刘耀军夫妇的记忆里。相较下现实生活中几乎沉默一般的平静,正是由于过往经历了难以言说的伤痛,在新旧时空的交错中,关于过往的种种人物悲剧也被再次提起。
改革开放、计划生育、严打时期、市场经济、下岗危机这些可以定位时间节点的标志性事件贯穿人物的中年时期,人物的悲剧命运也打上了深深的时代烙印。
刘耀军一家的失独一方面是意外的发生,另一方面是计划生育政策的遗憾。随着计划经济时期的结束市场经济的来临,国企面临改革,而作为先进工人的丽云带头被下岗,遭遇人生变故的刘耀军夫妇离开家乡,离开家乡一方面意味离开习以为常的生活环境以及熟悉的邻居好友,将时间停止在意外发生之前,离开成为一种固守,选择性的逃避。
另一方面,离开是一段时间的终结也是另一段时间的起点,远离故土重新开始是刘耀军夫妇做出的选择,然而正如时间可以淡化伤痛却无法弥补和忘却,开始漂泊的刘耀军夫妇依旧没有完成自我的和解。
影片中刘耀军所言“我们的日子已经停止了,只剩下慢慢变老”,二者在静止的生活中停留在了原来回忆中妻儿圆满的幸福中,夫妻二人成为对方生活的指靠,而养子刘星则是一个老有所依的美好指盼。
人物跌宕起伏的生活经历与时代环境息息相关,时代对人的影响是无法抹去的,但是在影片中并没有严肃的批判或质问,反而重点在于表现小人物在大环境下的善良本性,以温和的方式去记录不同时期小人物的心理状态。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时代发展至何种程度,人物刻在骨子里的良善一直是值得被歌颂与弘扬的高贵精神品质。
影片中,海燕逝世前向丽云道出这么多年的愧疚与自责,浩浩向刘耀军夫妇坦诚当年的事实经过,真相大白,刘耀军夫妇最终原谅了海燕一家人,或者说很早之前就原谅了,只是有了隔阂无法再坦诚相待,而结尾的握手言和则是真正的原谅。
影片结尾新生命的到来,寓意上一辈人的往事已成为真正的过去时,或曰属于他们那一辈人的时代结束了,养子刘星的回归也给刘耀军夫妇带来的新的希望。不可否认,这一结尾是理想化的,但是生活的意义在于有念有盼,尽管历经沧桑仍心存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