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钊,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先后在《天津文学》《天津日报》《诗刊》《星星》《诗潮》《新诗》《青年文摘》等报刊发表诗歌三百余首。作品入选各种选集并获奖。出版个人诗集一部。
故乡的羊
跟着草走
沿着荒滩走
起风了就顶着风走
飘雪了就踩着雪走
把头低到一棵草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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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青草认作天堂的美味
把枯草当作养命的干粮
草没了就啃食泥土下的草根
一条河拦住它们一生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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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我回乡从它们身边走过
它们都齐刷刷抬起头
像迎接远方的亲戚
有几只嘴里还衔着刚捋下的青草
一只羊咩地叫了一声
那叫声真诚得让人流出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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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守着风雨飘摇的村庄
一生只穿一件白色的衣裳
故乡的羊守着故乡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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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亩田
在禅堂村
属于我家的最后一亩土地
落在母亲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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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把我们都撵到城里
她独自守着这一亩土地
像守着
属于她自己的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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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 我都能望见母亲的背影
蹒跚地走向田野
风吹乱她一头的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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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之大
只有这一亩土地
是我的思念扎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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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一亩土地
让我敬重世上的每一粒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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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滩上的芦苇
我喜欢一个人
走向那片寂静的芦苇
在远离城镇和人群的荒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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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动于那大片的芦苇
拥拥挤挤地守在一起
春来一同吐绿
秋来一同枯黄
一同举一头白发老去
从生到死,兄弟姊妹般亲密
却从来不会生出一场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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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想自己也是一棵芦苇
谦逊而卑微的活着
隐没在浩荡的芦苇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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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老了
当我们老了
头上栖着雪 皱纹写满慈祥
在一个晴朗或阴暗的日子
我们又聚在了一起
我们握紧的手
像一株芦苇握紧另一株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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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曲折的故事 一切平淡如昔
我们说起的
依然是让我们一生清贫却不舍的诗歌
曾是那样痴迷 痴狂地爱着
老了 说起诗 眼里依然跳动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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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捧着一本诗集
像捧着我们一生的财富
这就是留给儿女的遗产了
如果还有
就是那颗自认为干净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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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了 几丛金黄的野草一样聚着
宁静 安详 充满着眷顾
交出爱和最后的感激
风 就要带我们回故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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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的 手
我拔草的手
就是我写诗的手
这是我在田间拔草时想到的
它不会因沾满泥巴粪土卑贱
却因能写出诗歌而不粗俗
就像东晋那个叫陶潜的诗人
他的手既采菊又写诗
我拔草的手就是我写诗的手
我要用这双手
不断清除我田间的杂草
还要不断在我的诗中植花种草
尽管有愈来愈多的手
不屑与一棵小草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