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振华，1954年10月出生于上海崇明城桥镇。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崇明区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诗集《雨季》《尘世风凉》，散文诗集《星星湖》。

晚年的日子

猫在家里，这里擦擦，那边理理

打开冰箱看看又关上

随手拉拉并不卷曲的桌布

看着正在煮菜的锅子

又去碰碰无关的碗筷

忙个不停却像无所事事

无限投入又似心不在焉

从前，父母的晚年就是这样

一切是散在的，却显着安祥

现在，我也这样过着晚年的日子了

看见自己这里那里的忙着

如同故去的父母回到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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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

在上海生活谁都不容易

做一轮上海的落日也不容易

它落下去，仿佛殉道

下面没有平原、树木、河流

那么多的钢筋水泥建筑都很坚硬

还有那么多尖顶和角棱

看着心里就尖锐的痛

但它依然落下去、落下去

西天就漫出一片耀眼的殷红

人们说那是晚霞

但，我觉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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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糊涂之前

也许，人在老糊涂之前

就像回光返照，脑子会格外清晰

比如，我知道早晨就是早晨，夜晚就是夜晚

知道什么是人家的、什么是我的

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

知道爱要像恨一样刻骨铭心

恨却不可以像爱一样念念不忘

知道人所许诺的不能期待

说再见的大抵不再相逢

还知道有的人有事才会登门

有的人找我只是因为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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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

每晚入睡前

我会在家里巡视一遍

门窗、煤气、自来水、各种电器

以及大小家具杂物

都逐一扫视打量

我就要入睡了

和它们要有一夜的暂别

我祝它们也祝自己安好

我不能保证每一次睡去后

都会醒来，再见到它们

心情，如同末世的君王

放不下自己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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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虫

花盆里跑出一只小甲虫

来到乳白的地砖上

它被眼前的辽阔所震撼

有不知怎么办的惊奇和无措

突然，它发现我悬在它头上的手指

马上划动它细小的脚，惶急地奔逃

它往这边跑一阵，又往那边跑一阵

但怎么也跑不出头上的阴影

它索性停下细小的脚步

我好像看见了它绝望愤怒的眼神

豁出去似的，忿忿地盯着我

我的手指被烫着一样，不由地收回来

忽觉不忍，心生歉疚

这个甲虫的此时，活像我的从前

渺小，无助，有那么多年

穷于奔命，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