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绣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创联室副主任、上海市诗词学会副会长、上海作协诗歌委员会副主任。兼《上海作家》、《上海诗人》杂志副主编。出版作品十三部。曾获第15届中国人口文化奖文学类奖、首届“上海国际诗歌节”诗歌比赛一等奖、第七届徐迟报告文学奖提名奖等奖项。
古桥
石头把时间的风暴弯曲于此
我喜欢的溪流
此刻是隐身的状态
我喜欢的银色树叶
此刻是江山的朗读者
当你沿古桥大步流星而来
我和我开花的村庄
像一座火炉,正暖暖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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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雪回答
让雪,来得更厚一些吧
那时候,我们的房子
就会被寂静所叫醒
我们的道路就会被故乡所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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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雪,来得更厚一些吧
让阳光带着我的笑容,
扑到你的窗前
让雪松为了纯洁承受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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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雪,来得更厚一些吧
让松鼠跑得更慢一些
让天空的面包师,
就在这里停留,停留到下一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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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会沿着积雪走向你
走向幸福的归途
那时候,陪伴我们成长的树
还会刻着蝴蝶的名字
–
让雪,来得更厚一些吧
让雪回答浮世,它来自爱的原子
它是让大海变蓝的根源
它是让泉水心跳加速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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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
她急匆匆地扑灭一团烧焦的美,
青春的悄悄话只是一场游戏。
她有点火冒三丈,有点愤愤不平,
同时又如此有气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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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惟一的情景置于晶莹的盘子,
贫穷的花苞曾经亭亭玉立。
但生活的炉子最终烫了她的手,
她是一团被烧焦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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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的天空还有没有北斗星?
她梦里写信过去咨询,信笺里没有反义词,
没有象形字,也没有晦涩字,
但信件被夕阳的手无故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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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的白炽灯如同牛奶般泼洒,
一束雪白埋没了她的脸。她把勺子弯成小舟
丢入 滚烫的鱼汤里,
时光哗然作响——她的嗓子骨碌,
就像母亲在中年时代嘟哝的同样声音。
–
–
带彩虹的兰马
披着霓虹的云朵
纷纷落下,水流急响
马蹄踏破河道的水纹,
驮一轮拱形的彩桥。
–
那是异乡的幻境,还是童年的天真?
你是否用油彩和画笔
勾勒了诗性的风景?
那是雨,那是火,
那是晶莹的马鞍与天空对视的眼睛!
–
我愿坚持一场远途的旅行,
与马匹一起置身这湛蓝的家园,
它是我们的前生,它是我们的来世。
这里雪峰绵远,这里繁星飘落,
这里的彩虹有着寂寞的安静。
–
瞬间的靠近,又瞬间的别离,
我把马鞍从静止的画中请出,
它与光明的河流一起带我走向永恒的梦境——
–
–
什么样的诗句能进入你的指间
什么样的诗句能进入你的指间
假想的一个名词
迟来的一场雨
在凉台上呼吸暴风的气息
谁在隔山隔海的异域
等待我未成行的诗句
我在眉间画下每一丝忧郁
内心却疯狂地要窒息
–
在双乳的一侧,我的疼痛
又无边无际地开始
你的手会诱发一场地震的岩浆
这是季节里最后的玫瑰
你无法逃避
–
短裙张狂着想要飞去
在阴凉的石缝
爬山虎不断变换着攀缘的位置
莲开在隔岸的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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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合
夏天保养好的胚胎的力量,
从泥土里绽放的鳞茎球的果实。
我喜欢它浑圆的瓣状腰部,
美妙的如同少女的臀部。
–
我没有看到它带着柔毛的花丝,
还有白色的面庞,紫褐色的背部,
我只见它椭圆形的花药,
曾经在雨水里做妊娠的第一阵呼吸。
它纯洁得如同穷苦的女子,
–
这个夏天,我把它作为食用的药膳,
味甘性寒,养阴清热。
它以清苦的淡涩迅速消褪我的狂热。
烦躁的晕眩渐渐转向安宁,
–
哦,它又像坚硬的磨白的石头,
滚动着从不迷惘的微笑,
它徐徐地缓身面对酷暑的夏天,
整个混沌的季节便此澄清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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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
菊花将不会老去,
它将重新开放在秋天的容器里。
去岁枯萎的藤枝拄成绿杖,
狭长的形体直指太阳。
–
宁静的余辉下我辨出云朵的皱纹,
而落日里的菊花却依然端庄蕊黄。
它穿上高洁的衣裳,
站在明亮的河流和山庄旁,
它走进平原、走进黄昏,
所有的花朵都会变换奇异的色度。
–
啊,这陶渊明笔下的悠然花香,
寂寞篱边的东方意像,
谁会继承它清凉如露的风骨,
谁会披戴和它一样的黄金之甲?
–
瘦瘦的菊、抱香的菊,
现在,我看出它是温柔的妇人,
在归乡的道路上浓密了它的思想。
当秋天云高风急,游移的灵魂无所不在,
最终,它用清冽的香气赢取它贞洁的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