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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渡】第154期‖阿半诗选

阿半,本名张志伟,曾用笔名古戈。1975年1月出生,广东饶平人。九十年代开始发表作品,出版有诗集《坐在岸边》(中国文联出版社)。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开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海上


一段虚幻之旅。我们在海之南

朝更南的海出发

去看飘摇的水草,水中生长的棕榈

以及趴着的不沉的岛


在海上,遭遇一朵朵海蜇

在水中绽放。又借海豚引领

去迎那海上曙光


若向东拐,就进入宽广的太平洋

一片更大的蓝

充斥着泡沫、沉船、眼泪、

猜疑和权力谎言


从锯齿状的蚌壳边缘出发

如一粒沙被轻轻吐出

现在我们渴望回到壳中

重新成为蚌肉中被轻轻含着的珠


2020.3.29


◎赏梅


此处的梅,不带妩媚

不是红颜

却是知己


红梅属于北方的北,开在寒冬

青梅带白,属于南方的南

开在初春


此时微风中带寒意

零星的蕾,站在绿叶之上

又羞涩地隐去


这表示如果可以

南方的梅,也能提前开放

但我更渴望一场雪

好让这南方的白,这梅

在来年突围而去


2019.12.20


◎黑白键


一种麻醉。陷于沙发

水,被煮过

茶壶还在,茶杯

却在托盘外

茶壶与茶杯各怀着心事


应该有许多年了吧?

黑白键蒙尘,不让一双手靠近

时间如潮水涌上,漫过脚踝

漫过心脏,又漫过额顶


夜醒着

清晨将略显虚空


2019.11.7


◎画影


开始是在草地上

用明亮的金色的笔

画草尖上的露珠

露珠里轻的羽毛和炫的虹


然后是烛光

伴着萨克斯,画那

像风像雨又像雾的

甜蜜和离愁


再后来,是在树下

在深秋的清辉里

透过夜空,看一条影子

直直地挂在树干上


2020.3.20


◎关隘


大漠苍茫啊行军急

风卷残云,风卷狼烟

月朗星稀。冷。

回首中不见来路


十万大军啊过关隘

浩浩荡荡向边疆

边疆狼烟起。将军坐于帐中

军师立于帐外,掐指测算运数


多少美人啊在江南,在巷陌

临窗刺绣,只绣一江秋水

烟雨蒙蒙。昔日戏台

剩了余音绕梁


今夕何夕啊?无古无今

历史长河——

多少浪花,稍纵即逝

多少蝼蚁,匍匐一生


2020.3.18


◎咳,咳,咳


咳咳咳,咳出一只狐

蛇精样腰肢,秋水般眼眸

还有谜一样的迷香

她说她已在荒郊野岭筑了巢

只等今世的唐三藏经过

一诉衷肠


咳咳咳,咳出一个鬼

蹑手蹑脚,风中潜伏

带一副善变的面具

在阵阵诵经声中

咳出心怀鬼胎,鬼话连篇


咳咳咳,咳出一截宝剑

仗剑走天涯呀事了拂衣去

龙泉与太阿又如何

不过是双刃之器

快意恩仇,剩了一腔热血和浓痰


啊呸


2020.3.2

 


◎围炉


炉与桌,一样高

围炉也似围桌


脸色,眼神

以及沉默

在桌上摊开

我们偶尔望向窗外

听着北风呼啸

北风仿佛也正侧耳

听着我们


火将灭,有人提议

不如把灵魂也投进去


于是,炉中便升起

一股幽蓝幽蓝的火焰


2019.12.7


◎倦


泛黄着记忆,一条深巷

藏于古城区


屋外,春雨连绵

屋里的人,蜷缩于角落


看一只猫在镜子前

滚动线球


快乐一分为二

而疲倦只让一人独占


2020.4.1


◎你要睡了吗


隔壁的空还在

隔壁的黑还在

隔壁的蹑手蹑脚还在


外面的月色很白

有影子从窗口打进来——

锤子一样的影子

刀片一样的影子

捉摸不透的灰的影子


这喃喃自语

这胡言乱语

这将要消失的黑暗

这黑暗之后更大的黑暗


你,要睡了吗?


2019.11.28


◎寻柳


公园,很大

有曲曲折折小径

穿插其中


记忆中有柳,长在水面

随红色飘带一起


那天夜里,故地重游

借昏黄灯光穿行

见一径尽头,锈门虚掩

围墙之内,影影绰绰

似柳拂动


欲入。旁有老者提醒

旧时烟花之地

有女鬼潜伏。慎入


乃原路返回


2019.12.25


◎发光植物


不设围栏的广场。记住这城市中央

红色的海洋涌动

喧嚣高过坚硬的地面

名木在广场边,带一身诡异的神色


草虫的叫落在额上,夜鸟

在半睡半醒中潜伏

一片落叶被风挟裹,在湖面疾走

有空洞的思想爬过围墙

弥漫空中


光指引了隐秘的出路

有人在夜色里折返,又匆忙逃离


2019.11.24


◎6.44pm


准确又随性的一刻

在东西方或南北半球的某个城市

工业或后工业的时代

一群驮着巨大阴影行进的人

正期待着眼前有什么事情发生

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譬如:站着,或躺下

吃饭,或做爱

我出门去,又返回了家里

我重复了昨天

昨天也重复了我


这一刻,有的脸孔朝向天空

有的埋进了沙里

有挣扎着降临的生命

也有先于肉体死去的灵魂


我来自哪里?我将去往何处?

在中国南方的一个小城

我揪着6.44pm的时刻拷问

仿佛抓住了

又在指间悄悄溜走了


在时间面前,人类是伟大的

也是渺小的

这一刻,我们无限接近了真相

却又被真相所欺骗


2019.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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