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的巴山夜雨,很可能是写给他的连襟,韩偓的父亲韩瞻!
“佳兆联翩遇凤凰,雕文羽帐紫金床。
桂花香处同高第,柿叶翻时独悼亡。
乌鹊失栖长不定,鸳鸯何事自相将。
京华庸蜀三千里,送到咸阳见夕阳。”唐朝李商隐《赴职梓潼留别畏之员外同年》
李商隐在26岁时,迎来了他的短暂的春天。这年春天,他高中进士。虽然是有令狐绹从中斡旋,但不能否认李商隐本身的才华。是时,吏部的进士人选掌握在牛党少数派手中,就算是你的才华已经达到或超出要求,但还是会因为你没有背景,名落孙山。自古考试不是用来选拔人才,而是用来淘汰人才的,在李唐中期格外明显。此时皇帝内廷受制宦官,外廷受制牛李两大党派,所以像初唐由皇帝亲自为国家社稷选拔人才的局面已经不复存在。
李商隐是抱着贾谊被帝王青眼的幻想考试,他知道是令狐家族在出力,但是他自忖有傲娇的资本,这资本说来虚妄也真实,有谁像他,10来岁就广泛了解基层社会,又有十年各地幕府幕僚的工作经历,在没有考中进士前,亦有他无数次代笔的奏章奏折上达天听?
所以李商隐认为自己是被皇帝看中的。在中进士的那个当口,他感觉自己,插上了翅膀。他当然感恩令狐楚和令狐绹,他个人认为报答的方式很简单,靠自己的才华立足,并在合适的时候予以反馈。
李商隐在中进士的这年,正好有一名进士叫韩瞻,两人同岁。两个人真是相见有欢。此时韩瞻已经是节度使王茂元的快婿,他的登榜,或有其岳父的铺垫,但李商隐和韩瞻之间,才华和性格相投,是有着年轻人超越权势的那点单纯的。两人同岁,同是新科进士。这仿佛是清华第一天上学就结交了好友,又比如在一家大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就认准了兄弟。
李商隐的快乐延续了一年,因为中进士之后,第二年才授官。这期间给进士们充分快乐的时间,用实际行动宣传唐王朝的科举制度,晓布家乡,增加凝聚力。
李商隐应韩瞻的邀请,去王茂元那里作客,看上了王茂元的小女儿。新科进士,正是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李商隐和韩瞻的关系更近一层,由同年知己上升到亲戚连襟。因为李商隐娶的是韩同学的姨妹。一切都是烈火烹油锦上添花的热闹。韩瞻应该是李商隐的媒人或之一。
但是第二年授官的时候,居然没有李商隐,他被除名了。由此他的人生和韩瞻的人生开始有了一定分野。
韩瞻属于李党旗下,他的仕途相对平稳。至少他处于李党的保护下。但是李商隐不一样,令狐楚父子属于牛党,而王茂元属于李党。一个官位意味着一个党派的支持。李商隐到底是算牛党还是算李党?
至少令狐绹方给了答案:李商隐拜高踩低,背弃旧主,见利忘义,小人一个。
李商隐不是李党的核心成员,却遭到了牛党的质疑,这个官,肯定是做不了了。
李商隐这才知道这里的水,到底有多深。然而他还年轻,太太又是他因为喜欢而定下的。他相信或愿望靠自己的努力,有真正青云的日子。
但是由于牛党的打压,和李党的忽视,李商隐中了进士,娶了妻子是别人仕途的开始,但是他已经过早触及了天花板。
此后二十来年,他毫无上升途径,不断重复着进士前的工作,为了薪水,辗转各节度使衙门做幕僚门客。虽然算是唐朝公务员编制,一生都没有出头之日。
他四十岁的那年,妻子病故,而他依然处在生活相对困顿中,而且已经疾病缠身。为此,在妻子离世的两三个月,他就动身从长安去四川做幕僚,为孩子赚取生活费。
韩瞻是李商隐的连襟,是他给李商隐牵线做媒,在李商隐仕途工作不顺的时候,是他第一个安慰李商隐,比如李商隐第一次被除名。在李商隐长期外地出差时,韩瞻和夫人照顾着小姨妹和孩子。当小姨妹去世后,又是韩瞻和夫人主动挑起李商隐孩子的照顾生活,好让李商隐安心去四川工作。
韩瞻有一儿子叫韩偓,小名冬郎,此时十岁左右,这孩子在送别宴会上深情做诗,安慰李商隐。李商隐都放在心里。
四川路长,两个风华青年,此时都是风霜的四十岁。韩瞻对李商隐一送再送,送到了长安外围的咸阳。在韩瞻心里,李商隐已经是他的亲人了。
李商隐写下这首包含平生遭际的别离诗,来表达。
“桂花香处同高第,柿叶翻时独悼亡。“
那个时候,我和你同学少年,春风得意,两个人遇见,就像凤凰在一起翩翩。年轻的华美,一起同游同坐,同在锦绣华堂。唐朝对新科进士的礼遇是非常盛大的,有一系列华美的仪式。
那一年我们同时蟾宫折桂,豪情万丈。只是现在的我,在这风飘柿叶的季节,失去了我自己的凤凰妻子。要知道,两位男人是娶的亲姐妹。这种眼前的对比和感伤,李商隐难过,其实韩瞻也难过。李商隐的妻子是他们共同的亲人啊。
这也是对亲近之人的无遮拦的写法,我和你起点是一样的,但是走着走着,我就成这样了,官难得做,妻子也死了。
”京华庸蜀三千里,送到咸阳见夕阳。”
我就象漂泊的鸟儿一样,居无定所,只看到别人鸳鸯成双成对。
从京城到四川有三千多里,你送到咸阳就已经日西了。我感谢你一路殷殷的送,可是人生这条路,还得我慢慢走完。
这首诗是对知己加亲人的韩瞻写的,其实非常真挚,两个人同龄,但此时已经看到命运对人生的捉弄。
实际韩瞻也并没有受到大用,他比李商隐强一点的,就是做了某司员外郎一级的官员,也不过是从五品,40多岁以后任职所谓边远地区的刺史,和小市长和小县长一样,在前朝白居易和刘禹锡那里,这种官简直和流放没有多大区别。
然而这就是韩瞻李商隐这对中唐凤凰的现状。
比李商隐强一点的,就是他的妻子还算命长。在料理家务的同时培养了晚唐诗人韩偓,其实这也有李商隐的功劳。韩偓的诗风是从李商隐这里传承的。
落魄的是他们同属于一个不能有所作为的时代。
李商隐去四川的第二年,韩瞻出任鲁州刺史,就是今天四川阿坝地区,如此边远的地区,想必是他争取而来,为的是和李商隐见面。
李商隐简直是少有的快乐。
“积雨晚骚骚,相思正郁陶。
不知人万里,时有燕双高!”迎寄《韩鲁州》
这次他们都认命,再也不说自己是凤凰了,但是万里之遥,双燕飞舞,故人和亲人来访,这种快乐在李商隐诗中是不多见的。
李商隐有一首著名的《寄北》,通常解读为是写给妻子的作品,但是李商隐最有可能是在妻子死后的巴蜀所做,他寄给的是牵挂他的韩瞻。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李商隐
因为韩瞻夫妻带着李商隐的两个子女,在长安,那是李商隐妻子死后的惟一最亲的故人和家园。
两位晚唐的凤凰,处在压抑的时代,都难以有所作为。李商隐诗名鹊起,与现实的人生并无补益,韩瞻险些寂寂无名,他在历史上留名,得力于李商隐的才华,也有儿子韩偓的功劳。
而韩偓直接受教于李商隐,雏凤清于老凤声。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