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4年,叔本华和尼采被“神化”,成为那个时代里的绝对“偶像”,现代文艺流派开始蔓延每个渴望安定下的灵魂内心。
27岁的赫尔曼·黑塞终于如命运安排般地发表了自己的长篇小说“处女作”《彼得·卡门青》,拿下包恩费尔德奖,一举成名。
彼时的他,正是进入一个新的人生阶段的重要时刻,妻子来到他的生命里,为他构建了一个梦中的田园之家,让他的才华被激发地淋漓尽致。
于是,这个故事,就像是一曲优美的田园散文诗,与一隅厚重而寂静的狂想沉思录的绝妙结合,让这个名字,从一开始,就倾注了“不朽”的烙印。
纳博科夫说:
“我们的存在只是一条短暂的光缝,介于两片永恒的黑暗之间。”
而《彼得·卡门青》的故事也是如此,简简单单的一个关于“故乡”离开与归来的,人、事、物的故事,却如同一个说不清,道不明,但似乎每个人漂泊着的人都感同身受的“情感”的存在一般,读来,明明很“平常”,但结束后的意犹未尽,总是怅然。
故事的原名是《Peter Camenzind》,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名字而已,但这个直译为“卡门青”的姓,就像是“故乡”的代名词,在那个“家”的村子里,四分之三的男女老少的“卡门青”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那片土地上。
以至于,这个故事就有了另外一个浪漫的名字——《乡愁》,一个席慕蓉说:“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的依恋咏叹调,一个李清照叹:“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的宿命疲惫灵魂休憩处。
“归家之路”在两片黑暗间:我身在此,是故乡
“我逐渐了悟:到现在为止,我不过把眼睛睁开一道小缝来看世界而已,根本没看到什么好地方;我知道在我所看不到的地方频频发生沧海变桑田一类的事情,或者是我们这等偏僻山村无法知道的巨大事件。当我开始有这些感触时…那以后,当我再度看到云向着无边无际的天边漫无目的地漂泊时,才开始真正理解云的美丽与哀愁。”
故事从一开篇,就好似有了历尽千帆的“结束”感悟,就像是一场人生到了尽头,想要,或者必须要“总结”什么一样的陷入回忆。
在这个四分之三都姓“卡门青”的小山村里,闭塞与偏远的空间常态,让时间的流逝都似乎失去力量,“长久身在客地的本乡人,又重返故里时,除去见到几户人家的旧房顶更新了,几户人家半新的房顶变旧了之外,再不会见到有什么变;当年还建在的老人虽然已经亡故,但又有另外一些老人,居住在同样的农舍里,姓着同样的姓,照看着同样是黑色头发的儿童…”
而故事的主角彼得·卡门青,也是其中的一员,他在十岁的某个下午,偶然间登上了村子旁的一座山峰,他的心瞬间被广阔无垠的天、地给征服了,“我心里有什么像指南针一样地在颤动,以一股不自觉的力量拼命指向那辽阔的远方。”
就在那个一刻,年少的彼得,决定长大后要走出去。
可是,当他长大后,真正离开家乡,走过巴塞尔、佛罗伦萨、米兰、巴黎……踏上归家之路,回到故乡时,却发现他似乎“回不去”了。
以为看起来会“永远不变”的故乡,已然悄然“不变”的更迭;
以为穿上束皮带裤子配衬衫,看起来又融入成本地人的“我”,其实被小孩时时刻刻提醒着“外面有什么?”而惊觉“我从外面来”的格格不入;
以为畅想着在未来“我”成为白发苍苍的老人时,一定会继承父辈在村子扮演的“角色”直到死亡,却发现,早在父辈逝去,而“我”离开的那一刻,这个角色早已消失。
于是,以为回来故乡的彼得,开始困惑着,迷茫着,就像身处两片黑暗之间的浮萍,记忆里的故乡陷入黑暗,多年漂泊着的外乡也陷入黑暗,那么,哪里才是“我”的归宿?
照进现实,其实生而为人,喜好群居的人类,从出生的那一刻,就会面临着一个原地和离开的永恒选择,不管是生在偏僻的山村,亦或生在繁华的都市,终归还是要面临这么一个必然的二选一。
接受安稳的日子,一生生活在故乡;
希望看看外面的世界,离开漂泊,从此一去不返,定居他乡;
亦或,如彼得一般,好奇去他乡看看,也热爱着故乡,于是阅尽千帆,最后选择老死故乡。
这其实就像一次寻找生命意义的漫长旅行,彼得从十岁那年第一次被外面世界召唤,开始有了好奇,于是在成人之后出走。
在苏黎世的阁楼上如饥似渴地阅读着从未见过的书籍,满怀欣喜地以此阅读这个外面的世界,却发现自己和这个“外面”有点格格不入,山里的孩子纯粹如泉水,天真的眼里,看到斑斓的世界,必然手足无措。
我并不想评论人性是单纯点好,还是世故点好,各有好处,各有弊端的与生俱来,其实都没错,关键在于,你选择如何看待,对待以及生活在这个世界而已。
随后,依然困惑的彼得,开始试图与人相交着再次理解这个世界,于是他被好朋友引领着,开始尝试欣赏瓦格纳的音乐、交谈时髦的尼采“超人哲学”、去“信”叔本华,佛家,亦或查拉图特拉斯等人的理念等等,可是,似乎他从这些里,都没有找到那个答案。
都说黑塞是个“神学家”,他笔下的故事总是带着一份从哲学升华到神学的意味,总想去试图得到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他在《彼得·卡门青》的故事里,加入了一份“自传”的调料,试图从此开始,思考“我从哪来?去往何处?”“生存的意义?”等辽阔的问题。
青年彼得·卡门青坚信着:
“我在梦中始终见到前面有一个鸽,一种幸福,一个圆满的结局。”
直到醒悟“我身在此,是故乡”,然后穿越那两片黑暗,找到“归家之路”,回到家乡。
“乡愁”在四次死亡之后:我心归处,是吾家
“爱情的存在不是为了使我们幸福。
我以为,爱情的存在是为了向我们表明,在忍受上我们能有多么坚强。”
人的一生,大抵会遍尝爱情、亲情和友情等感情的甜蜜与苦涩,亦会不免体验一番生、死、离、别的悲欢,这些或欢喜,或难过,或悲伤,或平常的人、事、物,我们既避不开,也逃不了。
《彼得·卡门青》的故事里的彼得也是一样,在他的人生中,四次死亡为他带来“圆满的生命意义答案”:
长大的那一刻,母亲就去世了;
出走得到命运引导的那一天,好友理查溺水身亡;
试图寻找心灵慰藉的那一时,5岁的雅琦还是夭折了;
承载着最后寄托希望的一个挣扎时,“坚强”意志的残疾人波比还是“自然身亡”。
赋予生命的母亲去世,让彼得失去了亲情,挚友理查的离世,让彼得对友情感到命运般的绝望,甚至他满怀着“无欲念的爱”,去试图帮助残疾人波比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时,依然敌不过试图抓住活下来希望的“诱惑”,最终饱含着那抹心满意足的“死亡笑容”的悲伤回忆,开始对一切感情感到深深的绝望。
至于那个小生命的“曾经来过”,即使只是匆匆一瞥,却一眼万年般烙印在内心深处,永世难忘。
对于彼得来说,经历着这四次死亡,让他的精神世界得到升华,开始试图思考他想要的关于生命意义的“答案”——惊恐不安是无用的,失声痛哭是暂时的,悲伤与空落落是一种难以避免的感受,于是最终“生生死死的事情,我早已看得很透。”
1904年的作者黑塞,在似乎人生最盛的“喜悦”之时,他却看到死亡的无奈与通透的“答案”,这就像是一次对十年后那个风雨欲来的,即将化为人间炼狱的世间的一番“自我人生”预演。
于是,历经种种悲伤、苦痛、欢喜和煎熬等多样“心路”的彼得,开始有所得:
“我的观察力已渐趋深刻,我发现身份低贱生活贫苦的人,他们的人生同样也是多姿多彩,不独如此,大抵说来,他们的人生比之所谓成大事立大业的人,更温暖、更有人情味,更宜于当模范。”
这就好像现实中的我们,生活地跌宕起伏,多姿多彩的人,希望未来可以过上平淡的生活到老,而生活平淡如水,毫无波澜的人,却始终向往着可以在未来生活地惊天动地,各自都彼此羡慕着,却不去发现当下自己生活的美好。
“大人物”的功成名就,真的是好的,是幸福美满的?
“小人物”的平安长乐,真的是不好的,是平庸的无聊一生?
我想,各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与选择,但终归大多数都依然怀着对另一条路的向往,不甘心地看待自己的人生吧。
但正如彼得最后选择“我心归处,是吾家”的最终回到故乡老去一样:
“我虽然未能抓住世间所谓的幸福,这次身不由己地回到这山湖夹缝中的老巢,如今想来的只有喜悦。这里,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土地。”
最后:
其实,读到最后,十万字的《彼得·卡门青》故事带给我的,仍旧是一种空落落的怅然感,但它就像是一次追寻生命意义上的启蒙之作一样,用心感受后的体悟,绝对值得珍藏。
相信我,《彼得·卡门青》非常值得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