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悲秋:白露洒葵藿,美人不我期
“青春流惊湍,朱明骤回薄。
不忍看秋蓬,飘扬竟何托。
光风灭兰蕙,白露洒葵藿。
美人不我期,草木日零落。”唐朝李白《古风五十九首》之五十二
李白的古风59首,现在已经很难断定他是什么时间做的。总体而言,应该是他30岁到44岁之间的作品。
李白这位诗人非常的奇特,他并不是通过科举考试进入官僚体系的诗人。唐朝沿用了隋朝的科举考试制度,从民间士子中选拔人才,充实官僚队伍,开创了盛唐盛世,所以有条件的家庭家族都是从孩子几岁时抓教育,以期待进士中榜,跻身官僚。但是李白奇特在,30多岁之前,他并没有从科举考试进入官僚体系。
相反,他从小的确接受良好教育,十五岁开始起,他不是准备科考,还是四处从事社会结交,又开始修炼道教和剑术。十八岁开始起,游历四川,24岁开始起,游历全国。直到29岁在安陆成家,娶了旧宰相的孙女。
他这段神奇的少年和青年经历,常让人探索,李白究竟凭什么可以游历这么多地方,钱从哪里来?
当然有各种说法,李白应该是贵族家庭出身,至少在四川是颇有产业,而且李白也非常受到父母的喜欢疼爱,否则,读书,学道,旅游都是需要巨额财富支撑的,就算李白再节约,那车马船行的盘缠总不是小数目。而且李白的父母极有可能结交唐朝权贵,因为李白从小也是走的上层路线,可以不科考,但是他的交往层次不低。
在没有挑家的时候,李白自然有天才加贵族的傲气。但是29岁,他在安陆和故宰相的孙女结婚,并定居安陆,折射出一些问题。
一,他何以不是在四川故乡迎娶?
二,他的家族和故臣相许臣相有交集。
三,他家庭很可能败落,支撑他消费的后劲没了。
于是30岁的李白,开始为功名奔波。此前,他可能是卧龙岗上闲散的人生,做梦一样,等待命运垂青,有人三顾茅庐。李白浪漫高岸的文风形成在30岁之前,能够滋养这种气场的,只能是大地主大财阀家庭。但是30岁以后的李白,相当落魄。
在安陆,他得罪了本州的长官,到长安,想办法结交宰相张说的儿子,投在玉真公主门下一段时间,然后在长安穷困潦倒,只好又回到安陆。
不过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忘记揣摩皇帝的嗜好,当然是有长安高层的朋友不断透露信息给他,说皇帝包括玉真公主好神仙之术。
李白再次出现在长安时,已经是道骨仙风的打扮,34岁的他,再次用人脉和才华接近唐朝的高层。比如玉真公主,贺知章。
44岁的时候,他终于成功,被玉真公主和贺知章引荐给唐玄宗,没有通过科举考试的他,以天降奇才,获得翰林身份,这通常是苦读学子一辈子的梦想。
为什么我认为这种古风诗是他30岁到41岁之前的作品。因为这个时候,是李白最渴望出山,建功立业的时期,而且他有现实生存的压力。这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促成了这组诗的豪迈,急促的内核。对于一个接近中年的人来讲,岁月之仓促更显得人生的紧迫。
”青春流惊湍,朱明骤回薄。”
这里的青春,一方面是指自己最好的年华和岁月,另外一方面也是指季节。先秦尸子云“春为青阳,夏为朱明,秋为白藏,冬为玄英。”
春夏流逝被李白双关用典,写的波澜壮阔,气势惊人。春天和青春像波澜一样惊艳而过,夏天和盛年,如同照在林木上的太阳,然而现在已经过去。
那个“薄”字,是杂草丛生的丛林。
“不忍看秋蓬,飘扬竟何托。“
春天如此鲜艳而快速的过去,我看到的已经是秋天,秋天的蓬草在风里翻飞,没有地方落根呀!只知道李白盛名的人,当然不知道他还有愁苦中年。我很疑心他的此时装束都是要面子买来的,这段时间,是李白最不得志的时段。
“光风灭兰蕙,白露洒葵藿。”
这是白露时节,西风吹过,那靠温暖和水源得以延续的兰蕙自然风吹日晒,离死不远,白露之冷,洒在秋天的蔬菜上,那秋天的葵和藿也没几天生命吧。
这是季节转换的萧条,也是李白害怕的人生之秋。
”美人不我期,草木日凋落。”
这个美人,在唐朝应该是指美丽的女子,但是李白用的是古风,这个美人,在先秦更宽泛,是指美好的君子或者人物的意思。在屈原的离骚当中,美人又是指帝王,或者指美好的自己。
所以知道这个含义,这首诗,表面看是写美丽的女子不等待我,自己陷入浓厚的悲伤,实际在唐朝稍微有点古风知识的,就是李白在感叹,君王和命运不垂青他,自己已经中年,像草木一样行将凋零。
我们很少看到李白悲秋,因为他成名之后的作品,大气磅礴,有盛唐气,那是他有幸踩到了帝国的核心,得以天子垂青。
但这首或这组诗才是真正的李白。一首悲秋诗,连贯用了三个季节,青春,朱夏,白露秋,用流光如急水飞逝,代表岁时之快,之紧促,他的无以言表的悲哀。但是李白之所以是李白,他的悲秋也这么有气势,让人有种急景凋年的飞驰感。
这是李白不同于其他诗人的地方。他的豪迈浪漫的实质,来源于30岁之前过人的天分加优渥的环境。
杜甫说李白是屈原,不单是指他浪漫主义的诗歌,而是杜甫和李白有深交,他知道李白家族优越,他也不屑去应对科举考试,只希望能够有明君赏识,跻身政治舞台。但是唐朝不同于以前各种朝代,不可能像古人那样,因为快速被赏识而提升到一定政治地位。所以李白的才华,有一半是他自己错失了,另外一半,自然是命运埋没。
李白也算是唐朝的一个奇迹,他快速的到唐玄宗身边,又迅速地被放还。虽然离李白辅佐明君的愿望打了折扣,但李白的诗名也是唐玄宗时期正式奠定的。他至少获得了短暂的安稳,也因此解决了家庭的生存。
在这点上,不能不说他比杜甫,李商隐都幸运。
对于许多诗人来讲,一脚泥泞,一脚天堂,唐朝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
芦花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